【编者按：2013年老毛接受过《证券市场红周刊》一次深度访谈，从市场到行业到公司，谈得很尽兴，分三期发表，《无为而治，不劳而获》。文章挂在雪球置顶帖，基本反映了我的投资体系，关注前请先一读。时隔六年，时光轮转，当时的判断大都实现，然已物是人非。近日又与@圈儿 女士不期而遇，她又抓紧问了一些关于本轮的问题。感慨年年花相似，岁岁人不同，市场没有变，人性没有变，韭菜没有变……】
老毛君，好久不见。上一次采访还是在2013年年末，当时的上证指数2300点附近，访谈原话“牛市是必然的，不确定的只是时间问题，可能是两年，可能是半载，甚至可能我们现在已经处在牛市之中了，只是我们后知后觉而已”，果不其然，2015年上证指数于收出近10年高点5178点。兜兜转转，距离上一波小牛市已过近4年，期间上证收出最低2440点。2019年的一季度，似乎有点不一样，成交破万亿，放量站上年线，长线资金充足，改革紧锣密鼓……
恍如隔世，老毛先生也变化好大。从资深宅男，娶了娇妻，喜为奶爸，住上别墅，资产翻滚。唯一不变的是，仍然嬉笑怒骂，洒脱自由。我看到老毛的雪球签名“雪球轨迹：12年平安，13年茅台，14年建发，15年别墅，16年融创，17年泰禾”。能否跟我们说说暴涨开局的2019年！
一、首当其冲，我问一个紧急迫切的问题，上证指数收于3054点，牛市是否已起步？
释老毛：不知道，市场走势是不可预测的。不要忘了，18年初也是蓝筹牛市，牛气冲天，结果半路夭折，一片狼藉；09年初一片悲观，全球海啸，结果股指将近翻番。有能力预测未来的只有两种人：一是上帝，一是骗子。我只能说3000点是A股的一个合理的估值线，3000点之下不必过度恐慌。目前，上证指数市盈率是13倍，沪深300市盈率是12倍，资产价格都不高，从历史看也是属于估值底部区域，大量蓝筹还在10倍市盈率之下。创业板指数市盈率是36倍，贵的依然是小票。低估值是牛市启动的必要条件，但不是充分条件，还要配合流动性，最关键的是实体经济基本面。
真正的长期牛市，是靠健康的基本面和合理的流动性支撑的。目前，基本面还有待于进一步跟踪观察是否见底，是否真正好转。
二、2018年中，市场对A股存在三重担忧：资金价格高企、企业盈利恶化、新上市企业太多。第一个目前“常态化降准，流动性宽松”，缓解不少，后面两个担忧怎么看？
释老毛：目前流动性充裕，资金价格并不高了，货币相对廉价，2013年钱荒的时候，民间融资利率都能到年化30%以上。
企业盈利恶化与去年的一些特殊条件有关，金融去杠杆、社保大追欠、环保大检查，民营企业特别是中小企业比较受伤，打断了2016年以来的经济持续向好的内在逻辑和“新周期”的预言。不过政策纠错纠偏也很迅速有力，去年下半年央妈首先嗅到风险，自从央妈和财政撕逼大战之后，就开始降准放水救市。很多民科经济学喷央妈放水，其实易纲扮演的角色就像08年的伯南克，救时功臣。是转折点，连最高层也觉察到经济翻车之险，开始强力纠错，拨乱反正，内抚外和。那个时候，股市在逻辑上已经见底了，因为逻辑走上了正轨。
公司上市越来越多，是必然的。科创板注册制改革是一个试验田，未来必然向全部A股推广，也就是全面注册制，不是毛毛细雨，而是大雨滂沱。这是资本市场的供给侧改革，是2005年股改之后最大最深的一次结构性变革，A股生态必然发生根本性的剧变，时间表应该是在未来十年左右实现这一进程。这一进程的最终目标，A股可能更靠拢的是美股和港股。
三、据了解，机构对这轮急涨也是措手不及，比较怀疑“牛市来了”的基础，后面还会陆续披露一些实体经济数据，基本面数据会否成为这轮行情的终结者？
释老毛：我个人认为不会，因为上半年经济数据很烂，已经在市场预期之内了，2018年的断崖式暴跌已经体现了这种悲观预期。任何事件在预期之内都不叫黑天鹅，而是靴子落地，黑天鹅只能是预期之外的事件。市场普遍预期19年经济见底最烂，20年开始复苏，数据印证了见底反而是好事。值得警惕的是其他意料之外的问题，例如中美谈判已现曙光但突发意外、实体经济明年继续恶化超预期、地方债务危机爆发、房地产失控崩盘……牛市终结者一定是大家意想不到的，能预期到的都不会有太大杀伤力。
四、按照以往牛熊的转换，一般路径是这样的“政策底-估值底-市场底-业绩底”，去年年底很多人都准备好度过“黎明前的黑暗”，可是短短两个月，似乎就变天了，如你所说“直接进入夏天了”，这个……这个……正常么？
释老毛：不正常，但见怪不怪，符合A股的特征。这进一步证明了市场不可预测，A股市典型的散户市，散户的疯狂和贪婪是不可预测的。股市是边际定价，股价不是全体股东决定的，而是市场里最疯狂最贪婪的那个人决定的，牛市里的最高价是最贪婪的资金买出来的，熊市里的最低价是最疯狂的资金割出来的。A股没有春秋，只有冬夏，投资硬被玩成了跑得快游戏，跑步进场，跑步恶炒，跑步割肉。
五、易主席首次亮相新闻发布会，科创板制度设计让人期待。但我更关注一个信息，就是创业板的前途，对于“创业板注册制改革”的预期，你怎么看？按照之前，“注册制”三个字一出，市场都要抖三抖的，现在免疫了么？
释老毛：从短期看市场是情绪决定的，从中期看是供求关系决定，从长期看是估值决定的。短期内会刺激市场情绪，一针兴奋剂，因为：领导重视新经济，凡是重视的事必须得搞得红红火火才行。人事面，公司面，资金面，宣传面，“4000点是牛市起步”，各种准备，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我们举国体制，集中资源办大事，要相信一切皆有可能。为确保成功，首批新上的独角兽质地必须优于存量的小盘股，从数据上对陷于困境的中小市值公司的盈利性、成长性会有改善，注入新鲜血液，对于二级市场的投资者也有了更多的选择标的。对于二级市场来说，则是多了很多新题材，新概念，新故事。
中期看，科创板的注册制大扩容会增加筹码的供给，进一步削弱小盘股溢价的稀缺性逻辑。注册制，神创板认为是利空；定向注册制，神创板又认为是利好，精分啊？在增量资金不能相应大扩容的情况下，会导致中小市值股票估值中枢的继续下移，还会造成创业板内部的剧烈两极分化。创业板从小鲜肉变成老腊肉，除了估值跌到位同时具有真正成长性的优质公司，可以走出来；大部分伪成长伪高科的小票可能步当初新三板后尘，逐渐边缘化，甚至像港股一样仙股化，当然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从长期的角度来看，即便是科创板本身，作为新股和次新股，其上市的炒作和高估值，也不会给二级市场带来超额收益。我们知道，不是好公司让股民赚钱，而是低估值才能让股民赚钱，好公司还需好价格。从长期来看，科创板的命运很可能就像十年前的创业板一样，当初的创业板不就是今天的科创板吗，负担着创新升级的光荣使命。创业板从2009年初始1000点起步，几经曲折，最高炒到4037点的历史高峰，平均市盈率高达146倍，然后又慢慢向一千点回归……
六、“12年平安，13年茅台”，一战成名，历史已过。19年要不要玩点基金？因为我关注到一些信息，2018年随着市场下挫，股票ETF基金份额逆市大涨169%；个人投资者持有基金市值不断下降，机构投资者持有基金市值稳步上升；长线资金充沛，北上资金持续流入，MSCI比率提升，社保基金、养老金、职业年金、险资战略配置在即…..资金流向对于A股行情以及个人投资的影响，如何看待？顺势而为，你都有娃了，投资点基金是不是更简单，且收益可期待？
释老毛：是的，A股的资金结构是越来越机构化，越来越去散户化。未来市场的主角是社保、养老金、保险资金、MSCI，以及各类公募私募。事实上，每一轮牛市都是屠杀散户的割韭菜过程。只不过中国经济增长快，几年又成长出一轮新韭菜。投资是一个高度专业化的工作，在中国股民门槛却最低，志大才疏，力小任重，对股市预期太高，梦想一夜暴富，然而大多数股民的命运不是一夜暴富，而是因股致贫，“贪字变成贫”。对大多数股民来讲，A股是一个悲剧，甚至是一个惨剧。
七、指数基金异军突起，引起“主动与被动之争”，你认可“未来主动基金战胜被动基金会越来越难”这个论调么？
释老毛：认可，其实在牛市里最大多数的散户和机构都是跑不赢指数基金的。长期看，经历多伦牛熊周期，指数基金也有费用低廉、长期收益高的优势。巴菲特曾向美国股民不下十次推荐指数基金，认为是普通民众的最佳投资工具。
八、最后，再给你一次夸自己的机会。2015年6月上证指数收于5178高点，不到四年，期间股指腰斩，个人机构煎熬难耐，你做了什么？
释老毛：2015年，我作为股民第一次登上了《三联人物周刊》的封面文章，大家有兴趣自己看吧。我觉得当时值得自夸的事是，在创业板4000多点的时候，冒天下之大不韪，不下十次公开警示风险呼吁跑路，“每一次反弹都是逃命良机”，喊了不下十遍，不知能救几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能在股市赚点钱，也算是福报吧。
九、各大宽基指数中，我看中证500还是低估的，经过这几年的震荡，越发变得胆小，我定投个指数如何？
释老毛：最好是沪深300，估值更低，基本面更扎实，行业也均衡。沪深300相当于中国国民经济的缩影，浓缩了各行各业的龙头，投资者持有指数，相当于持有一家多元化公司，这家公司旗下每一项业务都是处于中国领先地位，如果落伍就会被调整出去。上证50估值也低，但行业太集中于银行业。
十、上一篇访谈的标题是《无为而治，不劳而获》，给这篇起个八字标题，你认为是什么？
释老毛：不期而遇，淡定牛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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