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来源：象三一 作者：清远
一份平凡的职业，承受着高帽下的“严要求”和全网监督的“苛责指导”，呐喊一句“付出与所得失衡”，不该吗？
文/清远
“3520，工作第五年，12级工资。绩效每月900左右，年终奖一万，其他全无。我当初不过就是图个安安稳稳。但是现在我发现生活从来不存在着什么安安稳稳。”浙江绍兴市某小学语文教师胡天枫摇了摇头无奈地谈起自己的教师生活。
日前，深圳市龙华区教育局以一则“正式编制，落户深圳，年薪近30万“的教师招聘信息引发外界极大关注，单条推文点击量10万+。一石引起千层浪，引发关于教师地位和收入众多讨论。青岛市黄岛区某重点小学老师杨季元被媒体报道的收入数字“刺激”了一下。季元说，看了新闻后，老师办公室连续好几天讨论这个话题。她坦言，这么高的收入对在校老师是个很大的诱惑，“毕竟我们现在工资只有5000元左右。赶不上青岛的物价，也别谈房价了。”
教师工资改革的消息，这些年不绝于耳。我们也深知，薪资待遇，是工作价值的一种体现。那么在中国，中小学教师薪酬待遇究竟如何呢？
1 多还是少，比了才知道
早在1988年国务院便颁布通知，全国教师工资当年上涨10%。在1993年颁布的《教师法》便有规定“教师的平均工资水平应当不低于或者高于国家公务员的平均工资水平，并逐步提高”。此后这一条文在不同法律条文中被多次提到，直至2006年重新修订的《义务教育法》首次对该规定作出进一步修订，其中规定：“教师的平均工资水平应当不低于当地公务员的平均工资水平。”对教师平均工资的对标对象作出了更确切的规定。
过去十年，虽然经济不断发展，但教师们的收入变化其实不大。根据调查显示，70%的教师认为，自己的收入只是略有变化，小幅增加；只有12%的教师表示涨幅明显，而9%的教师则表示没有变化，甚至还有3%的教师发现较以前还有所减少，2%的教师收入甚至下降明显。
谈到教师工资作为一名有24年教龄的老教师宋晖应该很有体会，“我1995年参加工作，入职时月工资379元，黄金约75元/克，每月工资可购买5克黄金；2017年7月打卡工资3266元，黄金约320元/克，每月工资可购买10克黄金。22年翻一番，平均每年涨幅为10.32%，与GDP增速基本持平。”这样算来，教师工资与国民经济发展是基本同步的，但教师们为什么仍感觉生活艰难、工资太低呢？
（数据来源：FirstInsight极致洞察）
从教师近15年（2003年—2018年）的工资增长情况看，2003年-2006年，教师平均工资与社会平均工资基本持平；2006年-2014年之间，教师平均工资较社会平均工资有所增长，但依然游走在社会平均水平；而在2014年之后，受政策积极推动的影响，教师平均工资开始逐渐增长，增速超社会平均工资。
（数据来源：FirstInsight极致洞察）
虽然教育行业的年人均工资从2003年的14189元增长至2018年的92383元，年复合增长率为15.51%，但教育行业与信息软件服务、金融业相比，总体收入水平有较大差距。2018年，教育行业人均工资水平仅为金融业的63%。
教师节期间，教育部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公布的全国教师人均年工资为9.2万，由上世纪80年代之前在国民经济各行业排行倒数后三位，上升到目前全国19大行业排名第7位。然而据《中国农村教育发展报告2019》调研数据显示，县城、镇、乡中学一级教师每月实发工资分别为3248.3、4344.2、4097元；县城、镇、乡小学高级教师每月实发工资分别为3461.9、4317.9、4289.2元。按最高的4300元计算一年合下来还不到6万，距离人均工资9.2万还差一截呢，这个数据，应该更具有普遍意义。
教师的工资虽然与国民经济发展是相适应的，但并不表明它很合理。事实上，我国教师的劳动价值已被严重低估。“11级工资，打卡2486.32，绩效580，年终有第13个月工资，平时啥都没有。为了养孩子曾做了很多兼职，最夸张的是白天上班，晚上去店铺手绘墙面。可是啊，赚钱就没时间辅导孩子，辅导孩子就没时间赚钱。”辽宁某县级市的小学美术老师柴菲苦笑着说。
诸多问题之下，越来越多的教师弃体制而去。在中国传统的理念中，教师是为社会默默奉献的职业。一些网友认为教师拿高薪充满了“铜臭味”，教师这个职业是神圣的，不应该市场化。然而工资待遇的问题只是诸多教师离开体制的原因之一。现实中教师辞职还有诸多因素，缺乏“研究”时间、个人兴趣与学校要求不符，付出与收入不成正比。
2 拿着卖白菜的钱，操着造导弹的心
“中国之大，已经让老师们摆放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了，老师从早到晚被驱赶着完成各项‘任务’，已经无心无力沉浸于专业的天地。”曾于公办学校任教现已离职的张雪回想当初做班主任的经历。
一些人认为教师工作轻松，有寒暑两个长假，收入不高很合理。但是他们忽略了教师的隐性工作时间。来自中国教育报的有关调查显示，我国中小学教师的周工作时间平均达到54.5小时，超过法定工作时间25%并高于世界平均水平，且工作渗透到生活领域的现象非常普遍 。
教师工作不分白天、黑夜，没有周末和节假日。绝大多数教师为了完成备课、批改作业等工作，通常需要在工作日上班之前和下班之后继续工作，有些教师还不得不将工作任务带回家，几乎所有教师都用休息日完成相关工作。如果按照每天8小时工作制计算，中小学教师每周工作时间应该为40小时，而调查却显示实际工作时间平均每周54.5小时。
事实上教师虽然很忙，但是真正用于课堂教学的时间却并不多。统计显示，中小学教师每周课时平均为16节，因此每周教学时间为12小时，每周工作时间为54.5小时，从事课堂教学的工作时间仅占总工作时间的22%。那么除了一般的教学任务外，教师们还要做什么呢？
“外人眼中每天两节课的背后，是备课、授课、批改作业；考试完，要阅卷、批卷、登统、分析、讲解...还有听课、年级会、学科会、教职工会、大大小小各种会；国防教育、语言文字规范、平安城区建设各种检查...”杨季元对投中教育表示，杨季元代表的不仅仅是某个地区的某个学校，而是整个行业的缩影。
众所周知，劳动者的劳动价值与劳动者的实际所得往往不对等，这种状态被称之为劳动力价格扭曲。正向扭曲代表实际所得大于劳动价值，负向扭曲代表实际所得小于劳动价值。以下是教育行业的劳动力价格扭曲和其他部分行业的比较。由图可知，教育行业长期处于劳动力价格负向扭曲的状态，劳动者的实际所得长期不足以抵偿其劳动价值。
根据国家统计局2018年数据显示，中等收入群体就业工作时间最长，就业工作时间为7小时51分钟。对于划分标准，国家统计局指出，低收入群体是指调查对象月收入在2000元以下的群体；中等收入群体是指月收入在2000-5000元；较高收入群体是指月收入在5000-10000元；高收入群体是指月收入在1万元以上。可以看出，按照这个标准，为数众多的教师距“高收入”不是差一大截，而是直接差一半，充其量只能算“中等收入”而已。
3 教师工作的蝴蝶效应
教师的重要性几乎等同于教育的重要性。老师承担着培养、教育下一代的神圣职责，而目前中小学教师的较低待遇，显然已经无法吸引足够多承担这一使命的人才。再神圣的职业也不得不面对薪资这一现实问题，教师工资待遇低，光靠喊口号是留不住老师的。其实说白了，一个职业的价值，终究还是体现在其收入水平上，收入水平高，自然趋之若鹜，收入水平低，并且整日繁累，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用脚投票，选择离开。
深圳的老师年薪30w+意味着什么呢？面对龙华区教育局开出的优渥待遇，最终共有来自全球62所院校的491名应届生入围，录取的应届生中，近九成为研究生及以上学历，清北学生76人，博士23人。这并非深圳首例教师招聘信息走进大众视野。盐田、宝安和南山等区也加大了对教师人才的引进力度，20万+年薪已成为深圳多区的招聘“标配”。
由此吸引清北等一流高校的毕业生于深圳就业，不仅包装了学校，拉动了学区房。更重要的是，几年后甚至十几年后，这批当年拿30w年薪起薪的老师将成为深圳公办学校师资的中坚力量。作为一个普通人，如果选择去深圳定居，可以保证将来后辈们大概率能够接受这批当年都很优秀的老师的教导。
想到这里，优秀的工程师、优秀的医生、优质的企业也更加愿意到深圳发展事业，因为他们看到，不光自己能在深圳能挣钱，自己的孩子也能在深圳得到优质的教育，这个发展是可以持续的。长此以往，深圳能够吸引越来越多的各行各业的精英人士汇集，因为大家都知道，在这里集中了一流的教育、医疗、金融、通讯等资源。从而不断形成正向的强化，促进当地的经济和社会越来越好地发展。
反之，如果其他地区没有合理的工资水平，就无法吸纳优秀的人才进入教师队伍。劣币驱逐良币，教育的未来堪忧。最大的正途是让优秀的年轻人愿意进入这个职业，人的主观积极性调动起来后，很多问题都迎刃而解。撇开教师谈教育，那是耍流氓。一份平凡的职业，承受着高帽下的“严要求”和全网监督的“苛责指导”，呐喊一句“付出与所得失衡”，不该吗？
（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名字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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