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厄姆在《聪明的投资者》第三章，写了这么一段话：
在《伦理学》的开篇，亚里士多德说：“一个受教育的人对不同学科的精确性有不同的要求，既不会接受数学家提供模棱两可的答案，也不会要求雄辩家提供严格的论证。”金融分析师的工作在数学家和雄辩家之间。
（注1）
格雷厄姆的意思是：对股票等金融产品的分析，一方面要立足于数字，给出精确的答案。另一方面，有时就像雄辩家一样，无法提供严格的论证，只能“拍脑袋”。
A股投资者和巴菲特相比，雄辩有余而数学不足。虽然中国人的数学普遍好于美国人，但在资本市场上，巴菲特更相信数字，中国股民更相信故事。只要段子讲得好，喊几句“为梦想窒息”的口号，投资者就大把大把地送钱。好像那些钱不是自己辛辛苦苦挣的，而是天上飘下来的。结果，喊口号的人没有窒息，自己的钱窒息了。
我们来看看巴菲特1998年在佛罗里达商学院的讲话，看巴菲特是如何把数学和雄辩结合在一起，分析可口可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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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可口可乐。未来20年可口可乐的产品的国际市场增速将大于美国市场增速，因为可口可乐增长的基础是人均（消费能力的）增长。可口可乐未来3个月或者3年可能会有一段苦日子，没人知道具体多长，但肯定不会过20年苦日子。全球人民仍然会辛勤劳作，增加产出。工作之余他们总想慰劳自己，每天来一罐可口可乐，或者像我这样每天来5罐。
1936年，我用25美分买6瓶，然后1瓶卖5分钱。那时候一瓶是6.5盎司，现在一罐是12盎司。如果你在打折的时候买大包装的，可以用不超过20美分买到1罐（注2）。现在每盎司可乐价格的涨幅不到1936年的2倍。可口可乐相对于人们的收入来说越来越便宜。人们喜欢这样的产品。可口可乐是一个百年老店，而且在全球200个国家和地区人均消费量逐年上升。
很多人没有注意到，可口可乐利润百亿百亿美元的增长，有赖于一个简单的事实：可口可乐没有味觉记忆。一个人9点、10点、13点、17点各喝一罐可乐，最后那罐和早上那罐一样好喝。大多数食品和饮料都有味觉记忆，喝多了吃多了就腻。例如喜诗糖果，我们有些人第一天上班（因为不要钱）狂吃，一周以后他们就像自己掏钱买的那样，吃得很少了。因为没有味觉记忆，可乐的人均消费量可以很大。美国人日均消费64盎司（5罐多可乐）可乐，而喝等量的橙汁等其他饮料你都会腻。
钱德勒家族（Chandler family）在1880年代末期以2000美元的总价买下了可口可乐。1919年可口可乐上市，当时股价40美元一股。1年后股价跌到19美元一股，1年跌幅超过50%。那时候可口可乐的投资者可能觉得天都要塌了，糖价在上涨、瓶子的价格发了疯，各种坏消息都来了。你总能找到各种理由说这不是投资的好时机。过几年还有大萧条、第二次世界大战、糖配给、核危机，你总有理由说现在不是买入的好时机。
但如果你当年以40美元的价格买入一股，并将红利再投资，到1998年这一股就值500万美元。只要这是一个好公司，就能让你发财。择时是难以把握的，只要是个好公司，我就不费心择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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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起琢磨下巴菲特的分析。
巴菲特的分析是有数字的。首先，他列出了可口可乐价格的增长，说明全球消费可口可乐的能力增强了。其次，说明强调美国人日均能喝64盎司。从2006年的数据来看，全球人均日消费不到2盎司（注3）。第三，说明可口可乐也在一年内暴跌过50%，提醒风险。最后，说即使买在最高点，只要不卖，也可以把40元钱变成500万。
巴菲特的论证也有雄辩的部分，有些观点没有论据（至少没有详细阐述论据）。例如，他说可口可乐喝多了不腻，人均每天可以喝5罐多。这个可能只对美国人不腻？我在中国很少看到人每天喝5罐可口可乐的。
巴菲特对于可口可乐的判断是准确的。巴菲特在1988年开始买可口可乐的时候，当时股价复权每股0.19-0.30之间，平均按0.245美元算。现在的股价是47.46美元，巴菲特31年赚了193倍。如果按这个数字，假设30岁的人现在投资可口可乐10万人民币，并坚持红利再投资。那么他61岁时，净赚1930万人民币，足够退休用了。
对于我们普通投资者来说，雄辩部分我们可能比巴菲特还要厉害，现在先把数学工作做得扎实一点。很多朋友说不知道如何选择好的股票。我建议不想费心的朋友就定期定投吧。有抱负击败指数的朋友，可以先从贵州茅台入手。每当你打算投一家公司A的时候，你就把A公司的年报找出来，和贵州茅台比比。就做简单加减乘除法，做完你大概率就会觉得还是要琢磨下，是否应该投A公司。
（推荐唐朝老师的《手把手教你读财报:财报是用来排除企业的》，这本书详细解释了贵州茅台的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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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李可翻译，和其他中文版本翻译有不同，原文如下：
There is a fine passage near the beginning of Aristotle’s Ethics that goes:”It is the mark of an educated mind to expect that amount of exactness which the nature of the particular subject admits. It is equally unreasonable to accept merely probable conclusions from a mathematician and to demand strict demonstration from an orator.” The work of a financial analyst falls somewhere in the middle between that of a mathematician and of an orator.
----by Benjamin Graham The Intelligent Investor
注2：
相比之下，1998年贵州茅台官方零售指导价300元，2018年指导价1499元（实际还要加价才能提到货）。1998-2018年，可口可乐涨价50%，茅台涨价400%。从这个数字估测，茅台大幅提升了产品的定位，而可口可乐客户群的扩张要大于茅台的客户群。
注3：2006年在股东大会上，巴菲特说：
如果你们想买家伟大的公司，就买可口可乐。产品从未改变，他们在创立122年后，每天卖15亿罐8盎司的饮料。可口可乐有50-60亿美元的实物资产，每年就可以产出同样的税前利润。世界上很少有大型企业，每年有形资产能够产生100%的回报。
可以计算出2006年每日卖120亿盎司可口可乐系列饮料，全球约70亿人口，人均日消费1.7盎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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