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华永道被罚得可能快要裸泳了。7月3日，普华永道接到了美国监管6.25亿美元（折合人民币41.29亿）的判罚。据不完全统计，这笔罚款应该创下了会计师事务所中的历史新高。
普华永道表示不服判决，正准备进行上诉。实际上，今年以来普华永道已经连收三张罚单，据券商中国记者统计，去年以来，四大会计师事务所无一幸免，普华永道和毕马威成为审计黑洞。
会计师事务所的专业形象正土崩瓦解，同样的质疑声也在国内会计师事务所中四起。
事关何事竟被罚得如此惨烈？
2009年，总部位于佛罗里达州奥卡拉的Taylor, Bean & Whitaker（下称：TBW）和阿拉巴马州殖民银行相继倒闭以后，普华永道陷入了多起诉讼案。
据相关媒体报道，事情的起因是TBW创始人Lee Farkas和殖民银行高管相互串通，殖民银行与TBW之间持续了数年的舞弊行为。殖民银行为TBW提供了大量房屋抵押贷款供其进行证券化，是TBW最大的客户，也是TBW 的母公司。TBW破产前曾是美国第十二大抵押贷款公司，也曾是美国政府国民抵押贷款协会（Ginnie Mae）的第五大房地产抵押贷款支持证券（MBS）发行商。
由于被监管当局（而非审计员）发现有超过30亿美元的虚假抵押资产，TBW 于2009年8月迅速倒闭破产，TBW有7名高管被刑事指控入狱，其董事长Lee Farkas 被判30年有期徒刑。随后，殖民银行也受牵连，宣布破产。
由于TBW 的审计机构是德勤，而普华永道担任了殖民银行的审计，两家都被受害方FDIC告上了法院，陷入了长时间的诉讼。
案件主要情况如下：
2012年，TBW破产计划的受托人FDIC起诉德勤和普华永道，理由是其在审计中有疏忽，并要求德勤支付70亿美元的赔偿金，普华永道支付55亿美元的赔偿金。
2013年，在审判前几周，德勤同意和解，双方同意不披露和解金额。2016年8月，在开庭后不久，普华永道也同意和解。英国《金融时报》报道称这桩诉讼案已在“双方都很满意”的情况下得到了和解。
据了解，FDIC状告普华永道的理由是其审计“粗糙”，未及时发现殖民银行与TBW的高管串通造假，致使TBW破产时的损失扩大，让FDIC蒙受了更大损失。
原告律师团称，普华永道有能力识别并阻住串通欺诈的发生，6年时间内出现过很多明显的财务“警示”，但普华永道均“视而不见”。
而目前给出判决的案件则是FDIC以殖民银行托管人的身份提起诉讼，该案件于2017年2月开庭审理，索赔金额高达10亿美元。
因殖民银行倒闭，所涉及总资产超过250亿美元，FDIC 在该破产案件中的损失高达42亿美元，该案也成为美国历史上第六大银行破产倒闭案件。然而，从2002年至2008年，普华永道给殖民银行出具了无保留审计意见。
美国联邦法院在2018年7月2日裁定，普华永道必须向FDIC支付6.253亿美元（约合人民币41.4亿元），因普华永道在审计上的渎职，未能发现这家银行的重点客户存在大规模欺诈舞弊行为，未能发现殖民银行约10亿美元的资产实际上并不存在或已分文不值，从而助推该银行于2009年宣告破产。
41亿元的赔偿金使得这起案件成为史上最大审计渎职案，以及第五大审计舞弊赔偿。不过，普华永道认为向FDIC的赔偿金额不应超过3.067亿美元，普华永道表示，其在审计过程中受到了殖民银行的干扰。普华永道的一位律师代表在声明中称将尽快就这件事情提出上诉。
“没查出不应该”，但审计行业受限多
“我觉得，如此大的舞弊行为没有发现，是有些离谱。”曾任职于普华永道中国的上述注会师表示，对于普华永道来说，虚假销售这类表内事项（尤其涉及主要客户的销售）没被查出的确很奇怪，而且涉及10亿美元资产，不应该没有一点察觉，但该注会师表示，对于美国普华永道未查出舞弊的具体原因，他无法下论断。
该人士对《国际金融报》记者表示，对于“四大”来说，查出舞弊行为的能力是肯定有的，但也不排除疏忽大意或者审计程序执行不到位的情况。“现在经理级别的基本不‘下场’（执行现场审计），做事情的都是毕业1年-4年的‘小朋友’，能有什么经验？比如此前安永审计惠而浦未查出虚构收入一事，我与他们组员认识，这的的确确就是没有查出来”。
另一位注会师表示，审计工作的限制其实是很多的，许多项目都存在金钱、时间、人员不充足的情况，工作过程中他们还需要与客户斗智斗勇。他也表示，这样的事情不能全怪到会所和工作人员身上。行业不合理的事情不少，审计项目收费经常较少。
该人士表示，对于审计人员来说，审计工作最为无奈的一点，是审计的对象基本也是付钱给自己的客户，这使得会计师事务所的立场有些尴尬，哪怕是“四大”，审计程序受到扰乱时，有时也不得不妥协，因为客户是可以换所的。
一位从业多年的审计人士就对记者表示，其领导（注会师）曾在审计一上市公司的过程中，因审计程序执行严格，建议较多，客户（该公司会计主管等）就要求会所换了一位“原则较为宽松”的注册会计师，而后，她和客户会计的工作都轻松了许多，“皆大欢喜”。
“付钱的人是被审计的对象，那么我们究竟该为谁负责呢？”上述审计人士提出了困扰自己多年的问题。
四大无一幸免
近年来，包括普华永道在内的“四大”在各国屡屡受罚。2017年，四大会计师事务所无一例外的受到了处罚，不合规绝不是一家公司的个例，而是整个行业都在经历信任危机。
去年，毕马威因Miller Energy的审计项目被罚没620万美元，该能源公司的2011年财报中严重夸大了某些资产的价值并将部分资产重复计算，但毕马威却视而不见依旧出具了无意见报告。
美国证监会表示，“项目负责人未能正确评估风险，毕马威没有提供足够专业的员工。”
对此，相关项目负责人也受到了相应的教训，被美国证监会处以2.5万美元罚款，相较罚款金额，更严重的处罚是被暂停执业。
另一大会计师事务所安永Tech Data Limited的2012年财报问题而被处罚180万英镑，负责人被罚没近6万英镑。在与监管协商沟通中，安永及项目负责人曾承认，“公司与个人的行为远远低于预期标准。”
同时，安永也收到了美国的罚单，金额为200万美元。2005年至2007年间，安永为制药公司Medicis进行外部审计工作。
美国会计协会董事长表示，“安永及四名合伙人未能履行他们的基本责任，审计师的工作是评估上市公司的财务数据，在审计时要抱有怀疑的态度，以确保投资者获得可靠的信息。”
四大的德勤也在去年接到了罚单，合计罚款50万美元。因在2012年至2014年期间对金融科技公司Jack Henry的审计中违反了规则和审计标准，三个重大的会计错误均未发现。
某四大会计师事务所业内人士对券商中国记者表示，“即便如此，四大的行为准则也比国内会计师事务所规范太多了！毕竟审计是人工做，总有些审计不出来的漏洞。”
国内会计师事务所高度预警
西边唱罢，东方登台，国内会计师事务所也正在经历危机时刻。
近期，证监会暂停接收国内六大会计师事务所的首发和再融资项目资料，这六家分别是立信、瑞华、众华、兴华、致同、大华会计师事务所。
而今年4月份，在证监会通报的2017年度审计与评估机构检查处理情况中，对10家审计机构及53名注册会计师、9家评估机构及20位资产评估师分别采取了监管谈话、出具警示函、责令改正等行政监管措施并计入诚信档案，并将部分违法违规行为移交稽查处理。
作为国内会计师事务所龙头企业的立信，自2016年起便频频遭遇处罚。2016年，曾因大智慧和步森股份审计事项不严谨而被证监会予以处罚。
近期，作为第一批登陆创业板上市的金亚科技，或将成为继欣泰电气后第二例因欺诈发行而被退市的企业。这几年，证监会对财务造假持续保持零容忍的高压态势，作为财务把关者的会计师事务所也继而成为审查重点。
某券商投行人士对券商中国记者表示，“审计报告对公司上市估值有较大影响，这也是投资者了解企业最重要和最直观的途径。”
外部审计丑闻不断，内部审计又是否形同虚设？某金融行业内部审计师对券商中国记者坦言，“内部审计很难做，非常讲究分寸，往往是压大事，上报无关紧要的小事。”
量价策略各异
券商中国记者通过WIND数据发现，外资四大与本土八大的生存策略完全不同。四大走的是高端高价路线，而八大则是以量取胜。
从WIND来看，八大的2017年年报审计费用平均数在百万元左右，而四大的费用少则四五百万，多则上千万。其中，2017年，毕马威服务的企业数量为28家，平均费用为1335万元，普华永道为1191万元，安永为806万元，德勤为462万元。
外部审计服务费高昂从上市企业年报中也难看出，据券商中国记者统计，2017年，审计费用最高的上市企业集中在银行业，前三名分别是中国银行（安永）、建设银行（普华永道）、工商银行（毕马威），相应的审计费用分别高达2.15亿、1.27亿及1.36亿。
本土会计师事务所虽单价远不及外资企业，但其优势则是资源丰富。2017年，33家会计师事务所协助498家公司完成上市，其中，立信摘得桂冠，以112单问鼎，市场占比达到23%。天健、瑞华、大华、信永中和分别是80单、44单、30单及28单。
来源：《财经》综合自《券商中国》《国际金融报》。本文不代表陆家嘴金融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