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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在股市里我既没解决穷的问题也没有解决钱的问题。倒是损失了钱，让问题更严重。想赚钱的本质是穷，穷的本质是心。心穷的本质又是贪婪。我们每个人接收阳光雨露空气，这些对生命成长至关重要的元素都是免费的。而那些根本不重要的却是收费的，而且收费越高的离刚需就越远。只是卖家点中了穷人更想让别人觉得自己有钱这个死穴，从而设计了圈钱的游戏，本质上还是去圈穷人的钱。这个逻辑导致的结果是你越没有什么，就越让你失去什么。
而穷人就是喜欢入套儿，在别人的价值观里苦苦挣扎。为了让别人觉得有钱我就要买好包，买好车，买好房子。总之只要别人觉得好就够了。
比如一般人挣几百会花几十元买衣服，如果挣几百的咬咬牙穿几百的衣服，就会让别人看做是挣几千的，实现阶级跃迁。再努努力花几千买衣服，就会让人看作挣几万的，直接跨越阶级。如果通过信用卡分期，花呗借呗套现，各种信用贷，十八般武艺都使上，穿上几万块的衣服，那就会被人看作是挣几十万的，光宗耀祖。
而当你入了这个道儿，就会发现狐狸尾巴是最难遮的。比如当你有了一件好衣服，就会觉得脚上这双鞋相形见绌，当你配上了好鞋就会发现，是不是脖子上还缺点装饰。补上装饰，就会发现出门再坐公交是不是玷污了全身上下这身名牌。买辆什么车？又会变成下一个人生里程碑。无休止进行着“自我升级”。
衣服、包包、车子、房子还都是最表象的，旅游、教育、医疗、甚至死亡，都隐藏在消费升级的最阴暗处以高大上的正确名义等待着你。我们以开阔视野的名义去消费旅游，然后又以消费了旅游的名义自以为认识了全世界。我们以都是为孩子好的名义去消费教育，然后又以消费教育的名义去逼着孩子成为他们想要的样子。我们以孝顺的名义去无谓耗费医疗资源，然后又以在医院浩劫财力的名义让逝者临终痛苦。好不容易在一个个消费陷阱里掉了坑，又能爬上来的人，手上的一点余钱还会有投资的陷阱惦记着你。
所以解决穷的问题，不是用钱，而要用心。人活着首先要解决生存的问题，然后就要解决心安的问题。而解决心安的途径并不是钱，而是在心上找平静，不问过去，不想未来，只活在当下，此刻好加持时间变量就是过去好和将来好。惦记诗和远方和惦记赚大钱一样，本质上都是对此刻不满。而对此刻不满本质上是心的问题，不是物质的问题。
我们总是关注增加的，而忽略了已有的。我们从小去要，长大了去挣，甚至用我们最宝贵的身体、灵魂、时间去换那些新的玩具，不求最好但求最新。就像那些出轨的，第三者不一定比原配好，只是因为没玩儿过。我们索取了一辈子，却不知道自己的房间里到底有多少玩具，有什么玩具，哪些是好玩的，甚至有多少连包装都没开就扔在那的。直到这些当初梦寐以求玩具的像垃圾一样与自己的躯体付之一炬，永远被人遗忘。
为每一个当下喜悦，为现有的一切感恩；在困难中稳住心神，专注事情；在痛苦里，抓住还活着这根稻草，站在局外享受这份感觉。事未到不去想，事已到不要怕，无欲无求、无牵无挂，见招拆招，拆不了的认怂扔在那里。这些看起来消极的思想也许正是心安的最优解。那么投资的最优解，是不是也是看起来消极的思想呢？我好像有了答案，又好像更糊涂了……
这些日子除了每日送上门的免费早餐和水果，没有任何消费，也没有走出房间半步。我突然觉得如此心安，如此清净自在。有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感觉，不是破釜沉舟，也不是虎口脱险，而是一个方法论，生是置之死地而后自然发生的，没有置之死地就没有生。
经历了数日闭关仿佛大彻大悟，唯一泛出的念想就是女孩，签证马上到期，临别了怎么也要见她一面，虽然不能带她离开，也要用我身上的所有剩余现金来买书，算是给自己的心一个交代。
到了书店，却关着门，上面没有留任何电话，只有一句简单的英文close挂在那里。人说见字如人，然而这西方的字母实在不能让我想象一个北海道女孩的样子。我有点急了，明天就要走了，必须要见她一面。
我用磕磕巴巴的日语询问着，然而这机场周边，根本见不到本地人。
我想起冷库，赶紧拦下一辆出租车，“我要去北海道最大的冷库。”
出租车爷爷疑惑着：“看你是来旅游的吧，这里是最大的岛，最大的渔场，最大的冷链集散地，至于冷库，到处都是，成规模的就有几百个。我不知道你说的最大的是哪家。”
“可是女孩就是告诉我那是最大的啊。”我急得直结巴，然而问出这句话我才发现，我心中的女孩，竟像眼前的爷爷一样，都是没有名字的。
我实在不信邪。连叫了几辆出租车，得到的都是同样岁数的爷爷，和同样的答案。难道这一切是梦吗？可是那天的水乳交融历历在目啊。
我一脸茫然坐在地上……
难道我花了这么多天取舍的，女孩早已放下了？我花了这么多精力思考的，女孩早已悟透了？我花了这么大决心行动的，女孩早已做到了？难道她是那个观自在菩萨，化身成失足女孩度我的？然而眼前的这个空，到底是道题还是个答案？
我从早坐到晚，竟连个人影也不见。我此时想着哪怕遇到那个男人也好，跟丫决一死战，也比现在这样手足无措的等待好的多。然而真的遇见了我敢吗？我又想，如果女孩此时来了，给我最后的机会，我一定把她带走，不管舍多少财，受多少难，我也要带她走，要跟她成家。不管世俗的眼光怎么看。然而她真出现我是不是又怂了呢？
无数问题像一道道灵魂拷问，我解不出，也始终没给我解的机会。
夜，像一块幕布，盖住了整个城市，此时只有自己的能量才能照亮自己。显然书店是没有这份能量的，连那简陋的白炽灯，没有能量的接通都无法唤醒，眼前的一切黯淡了。也许女孩真来了，反而是一道难解的题，我也只能和她简单的温存一下。
我相信买书的钱她是不会要的，因为她之前也是迫切需要钱的，而迫切并没有支持她要的行为。
而她能接受我的温存，背后的价值观是什么呢？难道真的像我想象的是愧疚？是感激？如果说不是菩萨来度我，我只能想到一个解释，那就是爱。可她爱我什么呢？也许能问出这个问题还是因为我没有爱吧。我只是在肆意挥霍自己的欲望，像野兽一样去占有，这背后的价值观又是什么呢？我无言以对。
第九章
到了打烊时间了，再等下去毫无意义。准备回国了，得跟哥们儿打个招呼，虽然少了服务费给他省了不少银子，但是毕竟人家一通安排，也不能擦擦嘴就走人了。
电话里：“要走了，跟你说一声，大恩不言谢了。”
“啥谢不谢的，咱们还要在股市里并肩作战呢。你啥时候的飞机，给你饯行。”
“第一我退出了我们不再是战友了，第二以后我也不会再来了，不用饯行，是永别。”
朋友楞了一下，这句确实堵得他可以。他好像嗓子眼里被塞了个馒头，几秒钟才咽了下去。“那也得一块吃顿饭，我请你吃最正的神户牛肉。”
刚怼了人家，实在不好再拒绝，而且这些天哥们儿吃喝安排着，要永别了，怎么也该我回礼：“我明天下午的飞机，咱们中午一起吧。”我又核实了一下机票，是晚上9点钟出发的红眼班机，虽然不再投资了，但是价投的理念却是深入骨髓，这省钱的毛病怕是改不了了。
饭前我又特意让车子绕行到书店，果然如我想象。她就像凭空消失了。只留下那块牌子。好像那块牌子一直都是长在门上的，而女孩从未出现过，一切只是我的幻觉……一时间桃花源记里，太守苦寻而不得的场景，在千年后复刻，而我到底是那误入而来的渔人？还是求而不得的太守？
我还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车子已经驶入居民区，就像之前的最好酒店是在住宅区里，这最好的饭店不会是家常菜吧。我疑惑着，车子停了下来。
下车便是一片竹林，竹林的深处隐约能看见，一幢木本色的小院。穿过曲折而不幽深的小径，里面真是别有洞天。在外面隐约看见的门脸儿，近处才看出这只是建筑群的一角。说是建筑群，更像故乡的大杂院，但是这却比大杂院更加精致和隐秘，正像日本那猥琐样，连建筑都是那么表里不一的。再向里叠着层层院落，不知道还包裹着多少层这样的杂院。总之这个地方不简单。
招牌没有那种穿插着中国字的日本名，全部由日语组成，我也懒得向软件求证了，只想赶紧吃完这最后的午餐，离开这伤心地，回到另一个伤心地。进到室内，里面却没有外面的气派，略显简朴，只有一些家族的介绍，这应该是做料理的世家了。
价值投资一说就是长期规划，高大上的独角兽、烧钱、市场份额、垄断，然而在我们这个刚刚成立的新兴市场却找不到一家像样的家族老店。连市场本体都在摸着石头过河，然而越往远走水越深，走着走着就摸不着石头了，就得凭着感觉往里蹚。这时候是守着目标往前走，还是紧着水浅的地方走，就成了选择题。在以真金白银计价的潜规则里，一个小动作可能就是数代人都无法挥霍的财产。在规则意识不清晰，法律尚待完善，考验人性的大染缸里，又有谁能守得住呢。
我们的子弹打出去凭空消失在股海里，而上层人吃的肉，又是不是我们的枪打的猎物呢？我的意识又被投资这已绝交的老情人占据。
坐下来我们喝着茶，边上的料理师傅现场制作，好在这小日本应该听不懂中国话吧，要不在这个环境吃饭聊天显得好尴尬。算了，就当他们不是人吧。
“离开股市。你想的太过悲观了吧，今天请你吃的这万元牛排都是股市所赐，别端着饭碗还骂着娘。”
“万元”我换算着，“近千元的牛排在国内也算是顶级了。”
“你想啥呢这就是万元牛排，RMB。”
“你疯了吧，不过啦。”
“哥们今年股市赚了点，这点儿连个零头都不到。”
我应和着，没有羡慕，也没有不甘。
几道冷食上了，说是日料却像法餐，每一道都是吃不饱，不知到底谁学了谁。
“就这么放弃了？你要知道在美国道指可是近百年保持着10%的增长，如果你一百年前放1块百年后……”哥们儿还是先发制人，挑起话题。
“别跟我扯这个，跟你有关系吗？”我也没客气。
“你要相信国运，只要在国运向上的大趋势里，待在那不动也会增长。”哥们儿就着这话题咄咄逼人。
“我相信国运，但和炒股挣钱无关，我看你倒是不相信，要不你怎么跑到这儿眯着来了。”我知道这句又把朋友得罪的不浅。人家好心请我，我却实意怼他，实在是欠妥。
我拿起青瓷酒杯，服务员马上心领神会斟上一杯清酒。
“你知道我平时不爱喝酒，今天又要坐飞机，咱们点到为止。”我拿起酒杯赔罪，以免冷了场。
哥们儿也拿起酒杯在桌上一墩，一口气儿周了。
这时又上了海鲜的前餐，也只能形容为海鲜，因为第一人家说日语，我根本听不懂说的是什么，第二此时哥们心情被我压抑了，也懒得给我翻译，这个场合打开翻译软件实在不合时宜。第三每盘料理，都是手指肚儿那么大点儿东西，甭管鲍鱼象拔蚌河豚还是各种鱼虾蟹，我除了借着点儿芥末能尝出点儿腥味，实在吃不出那个价格的快感。
几杯下肚，借着点酒劲，哥们儿开始发难：“你说国运和股票无关是什么意思？”
“我认为像你我这样，重仓几只股票是有问题的。咱们且不说，大A和老美的指数没法比，即使在老美，拿着个股不动也是有问题的。咱们总是太过信奉老巴拿着可乐的故事，然而他除了可乐，其他的仓位不是也在换仓吗，只是人家是以年为单位的。但并不是像咱们理解的拿着不动。如果你拿着，就是两个结果，第一涨到天上去，第二跌到地下去。然而纵观整个股票池能涨到天上的毕竟是少数，和大海捞针也差不多，你还是选择了小概率，与赌徒为舞。”
“咱们选择的就是好公司啊，选的就是那种不会倒闭，永创新高的。”
“意志和利益不是一致的，否则就没有关门的生意了。我们是有这个想法，但是不一定选得出来，或者说大概率是选不出来，我们太相信自己的能力，忽视概率的影响了。连开买卖的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你能知道？如果像老芒说的，知道自己在哪死，谁都不去那了，现在世界上应该全是一群老妖怪。现实是该死的死，该活的活，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连身在其中的创始人都不敢说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临，何况我们这些不在其中的。如果创始人认为自己的企业会永创新高，一定会私有化，也就不会存在流通的股票了。
这还没算择时的风险，在A股波动是大于价值的，一个波动没抓到，或者说你买在波峰了，那就意味你在有生之年都别想解套了。第一刚才讲了那种能穿越牛熊的好股票是可遇不可求的小概率事件。第二即使你选对了股票选错了时辰，也会倒在黎明之前，不是股票涨不回来，是因为这个时间成本没人担负得起。在这个长期里有无数的诱惑等待着，你会更在意如果当初选择这个该多好，如果这样就好了，这些想象让你的机会成本被放得无限大。你根本没法承受一个错误在长期对你的折磨，所以既然是错就会改，只是早改和晚改的事儿。这就是事后看很多人拿着好股票也没法穿越牛熊的原因。”
“这就是你不进股市的借口？”哥们儿没话说开始挤兑我。
“两回事，我只是回答你的问题。”
“基金呢，基金是反应行业或是整个经济体的增长的。”哥们儿不罢休又换马来战。
“基金是反应人的能力。基金的增长是基金经理的价值，而不是股票的价值，挑选基金经理，本质上还是赌。第一连年增长的经理并不一定业绩靠前，你选择业绩靠前的基本上下一年就会遇上均值回归。第二你不选择业绩靠前的，该怎么选，难道是在中游的基金里大海捞针，本质上还是赌。只不过是刚才是赌选股现在是赌选人。第三即使你大海捞针买到可遇不可求连年增长的基金。但人怕出名猪怕壮，是金子谁都想挖走的，离开经理的基金，就像离开枝干的树叶，就等着黄了，你还要重新选择下一个。第四基金还是涉及择时，你在不对的时间买入了，再好的经理也无力回天，毕竟基金的本质还是股票，在A股你永远跑不出波动大于价值的死循环。”一通解释后，我拿起一个海鲜刺身，使劲占了一下调料直接塞进嘴，马上芥末尖锐的刺激直冲脑仁，我紧闭着双眼，任凭这痛感顺着大脑神经元流遍每一个角落。痛罢，赶紧拿起一杯酒，学这哥们儿样儿，直接倒进嘴。又是一通烧心的热流，划过食道。这点暖意倒让我从刚才的痛苦中缓过劲儿来。
“指数基金呢，老巴的赌注就是指数基金长期会跑赢主动基金。”哥们儿根本不给我喘息的机会，问题紧追不舍。
“那是老美，你先睁眼看看人家的指数，再看看咱们的指数你好意思说嘛。”我睁开眼，赶紧拿起毛巾擦干刚刚刺激出的眼泪。
“基金经理都是粘上毛比猴子精的主儿，背后更是庞大的调研团队，人工智能建模分析，再加上各种的政策不完善，基金凭借着信息及资金优势就有了割韭菜的空间，散户每一次决策的对手盘都是这些富得流油、聪明绝顶、勤奋努力、科技加持的大机构。散户比例越大，割韭菜的空间也就越大，所以在国内主动基金是长期跑赢指数的，散户比例远大于基金这个逻辑没有本质变化，结果就不会变。
而在国外基金比例远大于散户，各路基金内斗，聪明人内耗，每一次决策都是步步惊心如履薄冰，因为你知道对手盘是和你同样的狠角色。狼多肉少，你吃的每一片肉都得从别人的嘴里面抢，既是抢就会挨咬，最后吃下的肉还不够给自己止血的。加上高昂管理费用，人员成本，交易费用，导致挣得每一分钱都成本高昂，斗来斗去多败俱伤，还不如坐山观虎斗的指数，这就是为什么在老美指数吃香。
虽然在国内主动基金吃香，但是刚才说了主动基金涉及选人和择时，得都蒙对才行，否则基金虽然战胜了散户却让你赔了钱。”
“看不出啊，你的钱真是没白赔啊。”哥们儿虽然讽刺着，眼光里倒透着羡慕与崇拜。
“少废话，赚钱才是王道，胜者为王败者贼，没啥争辩的。趁着今天这好菜好酒，你还有啥都问出来。”
第十章
正说着千呼万唤始出来的万元神户终于登场了，象牙白的盘子里，托着半个巴掌大的一块，表面烤得焦黄流油，切面部分却还淌着鲜血。这让我想起女孩的眼泪，在眼眶里呼之欲出。我的泪仿佛心有灵犀，还没等鼻子发酸，已先行一步坠落，跌入装着酱汁的银色小杯里。还好这个细节哥们儿没注意，至于小日本看没看见已经不重要了。
我用银叉，扎进牛排，那手感仿佛真的捅进鲜活的肉体里，更像捅进女孩的心里，扎入的部分，没有任何反应，倒是切面的部分的“眼泪”又流落几滴。
与女孩相识点点滴滴像是倒带，更像是快进。是性让我们相识，又是爱让我们离开。性越近越好终于交融，爱越远越好终于生死。而我只选择了开头，却躲避了结局。我是可以将她从地狱拉出来的，但我却选择撒手离开。
看着这块流着泪的牛排，我却犯了难。主菜是不能不吃的，那样会招来哥们儿异样的目光和无尽的为什么，此时让他闭眼和闭嘴的方法只有一个……
虽然半个巴掌大的肉太显精致，但是一口咽下还是有难度的，我甚至不敢用牙去碰，害怕那已经受伤的心，流下更多的“眼泪”。但是在下咽的过程中，由于食道的挤压，我又感觉她在流泪，一滴一滴，倾注而下，滴在心里，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水滴心穿……
抬起头我已然满面泪水，更尴尬的是我发现哥们儿、厨师加上服务员，都用诧异的目光看着我，看着一个怪胎在他们面前表演万元牛排一口吞。
我只好顺应着哥们儿：“太他妈好吃了，太他妈……”我感觉食道被猛然顶了一下，一时间苦涩、恶心、痛感、愧疚、失落、伤感，一股脑儿都涌到嗓子眼。
我赶紧跑进卫生间，食道连同气道全被牛肉占据，向下咽不下去，向上又吐不出来，一时间上下为难。我的意识已经有点恍惚，人在生死间的选择永远是最果断的，潜意识支配着我使出了最后的绝招——用我练就多年的一指禅桶向了嗓子眼……顿时所有的情感一涌而出，连同那整块的牛肉一同掉进马桶里。
我又活了过来，可能因为酒精也一同被吐了出来，顿时感觉神清气爽。
我意识到饭局还没有完，对着镜子，自己更显憔悴了，眼泪长在脸上，满脸胡子茬，鬓角不觉已滋生几须白发，我可不想用这一面再次见人。我用凉水洗了洗脸，顺便用那高档的剃须刀，刮了刮，又在衣裳点了点梳妆台上的男士香水，遮住呕吐物的味道。然后又大摇大摆来到餐位。
哥们儿明显就着牛排没少喝，都忘了我的死活。等我回来才说了句：“在这场合竟然能吃吐了，一看就是土包子，给国人丢脸。”
厨师和服务员显然知道我刚发生的一切，却不动声色忙着自己的事情，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这职业精神表现可佳。而哥们儿如我所料又开始老生常谈。
“指数虽然长得慢，但是长期拿着没问题吧，又避免了个股的选择风险。”
我的头又大了，但是看着哥们儿半醉的样子，不说也不合适，只能再次硬着头皮：“指数从选股上避免了风险，但是还有选时的风险，你看一下我们的大A指数，如果买在高点，要多少年能回本就知道了。大A的波动远大于成长，无视波动单纯持有指数很难在长期盈利。一旦买在高点就是一个失去的二十年。这里面还没有考虑临时挪用资金的风险，假设因为一次临时挪用资金导致多挨上一次大跌，或者一次大涨没赶上，可能就会导致下一个失去的二十年。而当你想着去抓波动了，又中了招，你又变成小概率的赌博了。”
“至少现在买入不是历史最高点，然后死等下一个大牛卖出。”哥们儿抓着最后一根稻草不放，非要问个水落石出。
我也只好见招拆招：“大A在九十年代建立，彼时说是试水却不给池子，拿个尿杯就要养金鱼。池子小，水多，啥票子进来都能上天入地。指数也成了老虎机，明天几点完全看心情，只是苦了老股民们，跳楼都上不了新闻。乱世当道，无论牛熊。
股票进入市场化是2000年前后的国企改革。国家陆续放出了圈在笼里多年的国之重器，让他们也象征性开放点股权，在股市中尝尝腥。这也成就了08年的史诗级大牛。
一方面开放股权仅占总股份不到10%，90%以上还是自持。一方面限售政策原因，这开放的10%也有90%是限售股。也就是说千亿的巨无霸体现在股市中也就几个亿而已，而想操纵一只股票价格只须流通股权10%的资金体量就够了，所以在一些机构游资甚至散户资金的炒作下大国重器们乖乖就范猛拉涨停，操纵股票的资金量虽小但编制指数时的权重还是按原值纳入的，所以这些大家伙一涨便带着指数疯涨。这就是08牛市的原因。
15年的牛市本质是杠杆的兴起和普及，股市的杠杆率是各家券商掌握的，良心的券商控制在3倍以内。而见利忘义的券商也想抢点银行的生意，于是就有了10倍杠杆，甚至场外配资的杠杆率会在几十上百倍。再加上吸引的新入场玩家，和他们的杠杆资金。股市里的钱瞬间暴增百倍，再玩一次08年的局也就不成问题了。而高杠杆的风险就是无法应对波动，10倍杠杆，一个8%的回调就会被强平。更别说百倍以上的。所以这个牛逼吹得越大，他的皮儿越薄，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能引爆。后面的大跌国家队进场都搂不住，也就情理之中了。
咱们再来看看现状，第一股份制改革完成，该上市的都上了市，限售股也都变成了流通股，池子的承载量巨大。第二随着注册制改革中小企业上市的门槛消除，大量企业涌入，大A的盘子增大，拉升指数所需的价码也水涨船高。第三由于15年国家队折戟的教训，让上层对杠杆的控制重视有加。第四房地产锁定了百姓未来数十年的收入还贷。第五我们处在发展中国家向发达国家的转型期，说白了就是经济增长放缓。
数罪并罚，导致拿着指数死等，随着时间拉长只能看着大牛离我们越来越远，而不是越来越近。”
第十一章
“我知道你下一个问题是定投指数。”我看着朋友半张的嘴又合上了，确认了我的判断。
“定投指数确实省了择时的问题，但他不是解决，而是对于无法择对时的代偿机制，这个机制的缺点就是牺牲了效率。它只是在一定程度上磨平了波动，让涨和跌都更贴近价值回归的均线上。这样就是只吃成长的部分而放弃波动的部分。只要指数长期看来是成长的就能赚到钱。但问题是，定投只能缓解波动而不能消除波动，而既然存在波动，意味着永远有概率亏，只是随着时间的拉长，亏得概率减小而已。而多久的定投才能够真正抹平波动呢？显然是未知的。
定投最大的坑还不止于此，而是你要解决资金效率的问题。打个比方，你有100，这时你该怎么定投，如果你每个月定投1就是十年定投完毕，咱们先假设十年时间可以抹平指数波动，但它的代价就是第一年你要留90%的现金，第二年80%，以此类推。手里拿这么多现金，前有通胀恐惧，后有各种投资机会的诱惑，就像在你腿上骑个光屁股美女，让你看却不让你动，尤其是下面不能动，这简直是陡增犯错概率。当然如果定投的时间过短就更不能保证抹平波动，定投也就失去意义。”
如果你说我没钱，我就赚点工资，用这个现金流定投，我劝你还是歇了吧，踏实儿先攒成富人再去投资。”我的嘴也是一撬开就刹不住了。
“你这话可带着有色眼镜了。”哥们儿已经半醉了，其实后面的对话已经没有意义，但是他的话也激起了我的斗志，我还就不蒸馒头争口气了。
“不是鄙视穷人，而是帮助穷人。没钱的人目的性更强，他们天生就有改变命运的动力，但是他们选错了战场。主动收入，你可以拼力气，拼脑瓜，拼知识，甚至拼爹妈。在那个维度虽然不是一分耕耘一份收获，但努力与收获成正比。然而在股市比的是不犯错，就像一个镜像世界，你的每一份努力都无形中增加了犯错的概率。
而且既然是穷人，也就证明他们是主战场的失败者，他们放弃了主战场，而把改变命运的稻草赌在这里，只是因为他们认为这里赚钱更容易。
但是他们错了，多少现实世界的精英人士，在股市都作了瘪。他们可是现实世界被证明成功的，而穷人是被证明失败的，至少在钱的这个维度。你用一个失败者的身份来玩成功者都栽坑的游戏，还想着一夜暴富改变命运。这太难了，难过一人单挑一百个泰森，这甚至不是老虎机而是绞肉机，离开这鬼地方难道不是我在帮他们吗？
即使有人就是优于那些精英人士，去除了所有贪念，严格按照规矩执行定投指数策略也是不行的。因为你没有钱，你的钱就更需要证明你有钱，所以穷人买奢侈品的需求就要比富人强烈的多，穷人比富人有着更多的消费冲动。而钱是有限的，选择了消费也就谈不上投资。这就是为什么我说要让他们攒成富人再来？
退一万步说，即使你灭绝了人性，也有你控制不了的刚需。贫贱夫妻百事哀，没有钱的人事儿更多，结婚买房生子教育旅游消费生病去世。哪一项都需要钱，躲过了今天，明天还等着你。你的存款也好投资也好，都是儿时的那个存钱罐，早晚要砸的……而倒霉的是当你砸时往往是在你收益不好的时候，因为你生存在经济大环境里，你需要钱的时候往往是经济形势不好的时候，也是别人需要钱的时候。你卖出的时候也是别人卖出的时候。
即使你运气好赶在赚钱时候走的，也没有什么可喜的，因为你已经与投资诀别了。要记住穷人的钱是用来花的，不是用来投资的。”
我发现吐完了，不仅身体舒服了，脑子也好使了。我要穷尽所有可能性，破除哥们儿所有的疑问，先发制人，消灭于萌芽之中。
第十二章
“当你已经成为富人，有投资资格了，要知道投资最大的问题不是收益问题而是成本问题。而太多的人都是秀才认字看半边，学老巴就整天看人家怎么选股。其实在选股背后的资金成本管理才是最应该学的。虽然我们学到也做不到，但至少知道，不至于陷在狭隘的股票投资迷宫里转不出来。”
“那你说他是咋管理资金成本呢？”哥们儿虽然醉意正浓，但是问出这个问题后，自己也显得有点业余了，赶紧补上一句，“运用险资？”
“这只是一部分，我们普通人的钱是自己挣来的，既然是人挣的还得给人花，因为要满足刚需和七情六欲，这就是刚才讲的穷人不能投资的道理。因为人力有时穷，所以大钱就要靠外财。”我看哥们儿诡异一笑，就知道他又想歪了，赶紧给他扶正。
“比如企业就是用他人的人力剩余价值给自己积累，再比如拆迁、中彩票等小概率事件。这些都能让积累急剧加速，如果此时欲望还能保持原地踏步，就能顺利攒下第一桶金。这里的欲望不是吃喝玩乐，穷人的钱少所以盯着这些吃喝玩乐的小钱，殊不知省下小钱也攒不成大钱。而有钱人消费的那点钱已经对他的本金没有影响，而我们却钟情于富豪们所谓简朴的生活，仿佛是他们节约成了富豪。
事实上富人们最大的坑是陷入成功者路径依赖的陷阱。比如公司赚钱了就要开更多更大的公司，拆迁赚钱了就要占更多的地等待下一次拆迁，买彩票赚钱了就要买更多更花哨的彩票。
大多数人都被成功冲晕了头，他们以胜利者的姿态自居，还不忘为失败者们做法布施，传授经验，出书授课，希望众生都像自己一样牛，多么无私而高尚的品格啊。但这些人永远不会正视：任何超出人力的钱，本质上都有无法忽视的运气成分。你可以复制方法但无法复制运气，说好听点儿也叫时代潮流。
所以大多数的成功者很难及时止盈，心甘情愿落袋为安，而是陷入成功者路径依赖的陷阱，把赚来的再散出去赚更大的。也许又赌对了，但就像俄罗斯转盘，里面那颗子弹是永远无法避免的，而且赌对的次数越多，也就离那个结果越近。直到血溅赌桌，永远失去了将钱转化为复利的机会。
少数的成功者中只有更少数的人落袋为安了，既摆脱了人力有时穷的死循环，又脱离开路径依赖导致的俄罗斯转盘，从而使钱进入复利轨道钱生钱。这就是所谓的闲钱投资。”
“操，听了那么多闲钱投资，头一次听到你这个版本的。够创新！”聊起投资，哥们儿清醒多了，我能看出他的欣赏是发自内心的，可不认同也是发自内心的。
“老巴的外财更高了一个维度，如果说企业是压榨了工人的剩余价值，那老巴干脆是生抢了，他用了一纸合约就换来了没有成本没有时限的钱。”
“不对啊，险资也是有成本有时限的啊。”朋友对我的天马行空不解了。
我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打断：“首先险资合约中利息是以单利计算的，其次合约都是一次性收款，到约定年限再分批次支付本息。这样就有了操作空间，只要让钱处于复利，在一定期限内就能实现仅用复利的息就能覆盖掉单利的本息。这里面的变量就是时间和利率。
而保险最大的好处就是时间自己说了算，虽然买保险的是甲方，但拟定合约的可是乙方。
至于利率，别忘了那可是巨资，随着资金量越大，就能做到越高的无风险收益率，就像各家银行给高净值人群提供的产品收益肯定高于窗口推销给排队老太太的。
因为收益是零风险的，是可以形成复利的。这样就实现了以时间换空间，经过时间和复利的加持，那合约上的钱最终都是他自己的。所以老巴的成功不在于投资能力，而在于销售能力，关键是他能忽悠来足够多的险资。成为首富只是他想不想而已。
而我们只看到他投资股票的年化收益，却没看到他的钱是怎么来的。就像那些洗钱的人也会进个赌场或开个饭店，他越是告诉你赌场赢了多少饭店盈利多少，越是在隐匿他最不可告人的秘密。”
哥们儿被我颠倒黑白的价值观冲击得够呛，苟延残喘的意识分明在用最后的力气，抵抗着。
“歪理邪说。”他嘟囔着。
我没有理他：“我们现在还处在发展中国家，各种储蓄理财的收益还相对较高，这个收益是能够产生复利的。虽然GDP近些年都在逐年递减，但你不能忽略这种加速度递减的复利效应。记住只要保证增长就有复利就能积累。”我说的口干舌燥，拿起桌上的杯子顾不上是什么，先周进嘴里，好在小日本的清酒，如同他们的服务一样周到，在上头和解渴方面都有功效。于是借着酒劲继续唠叨。
“最重要是给钱找到一个复利的地方。其实金子随处可见，只是我们视而不见，大额存单、国债、类保本理财、就连活期存款也能产生复利。只是多少的差别，知不知足而已。”
“我算是听明白了，你说了半天是让我攒钱，别投资。”哥们儿恍然大悟，却又一脸不屑。
“你要非这么理解也行。攒钱的本质就是投资，而股票投资的本质就是赌博。”我也斩钉截铁。
朋友听的有点懵逼：“你说明白点儿。”
第十三章
“攒钱是积累，是做加法，如果有利息，就是复利积累。而且随着时间的加持，理论上就可以做到无限大。也就是咱们常常说的复利公式。或者换个高大上的名字就是老巴说的滚雪球。”
“但是你说的无风险收益太低了。根本滚不起来。”朋友断然否定。
“那是你太贪，只要你的本金够大，而且不断增加，哪怕没有复利的加持也能滚起来。我们太注重复利公式A乘以（1+x%）的n次方。却忘了简单的加法公式A+A+A……我们太注重那个x却忽略了A。别忘了刚才说的投资的本质是先得有钱。
只有确定的无风险收益率，才能形成复利，才能在时间的加持下做到无限大。复利的本质是增长，绝不是亏损。然而人们都如你不知足，就会在X上做文章，所以就想到了股票市场。认为买股票才是投资。”
然而在股票市场是不存在复利公式的。你根本无法计算出准确的x，事实上根本不存在x，他只是一个概率，今天赚明天赔，这个股赚那个股赔。若干年后总体收益如果是正的，那么就把这个收益B强塞进复利公式当做结果，A乘以（1+x%）的n次方=B，由此推导出x。简直是驴唇不对马嘴，这是用结果反推过程。就像成名的体育运动员一般都被高校补个荣誉毕业生的头衔，那么你就推导出，他得了奥运冠军金牌，是因为他大一上了马哲，大二学了高数，大三考了四级，大四过了答辩……
股市顶多算个投机机器。我们不能因为自己赔钱就否认他的价值，但是他的价值绝对不能称作复利。你可以选择股市，但是要换个角度去看，你可以把它视为概率游戏，可以分散着做点风投，既然是风投，你就要用风投的思维，风投的资金量，风投的胜率赔率，风投的损失厌恶。在二级市场上风投至少要比一级市场亏的更少，资金门槛更低，用更少的钱体会了更高级的游戏不是很好吗？
实际上股票更像赌场，只不过有的人是赌徒，有的人是庄，并不是庄家不会输，他只是让总体的胜率做的尽量高于50%，这样也能赚钱，但是他和复利半毛钱关系没有，他只是一个概率结果，既然是概率，就永远夹杂风险，永远有输钱的可能。”我看哥们儿还眼睁睁看着我听下文，连口酒也顾不得喝了，话赶紧续上。
“既然是赌，你就要学赌场当庄，要在自己的地盘赌自己说了算的游戏，这就是老巴说的能力圈；你要尽量玩多次博弈，这就是分仓；而且要设定投注上限，这就是仓位控制，否则赌场和别人玩一场定生死的局也照样得搭进老本儿；而且还要有足够的本金去支付输掉的赌局，这就要有足够的冗余现金。这样满足了所有条件经过多次博弈后才能抹平小概率事件，最终体现出庄家高于50%的概率优势。
所以看你的风险偏好，如果你喜欢赌，那么你就来赌场，但是时刻提醒自己你是在赌场。你要殚精竭虑去做好每一把博弈，同时随时准备落袋为安或止损走人。千万别以投资的名义自己骗自己。”哥们儿越听越精神，我却越说越累了。
“你说的在理，但完全颠覆了价投的理论，价投是经老巴和无数后辈验证过的，你说的又有谁能证明呢？不管怎么说吧，总之我就是相信国运，相信未来几十年上百年看，赌场，哦不对，股票市场一定是长期上涨的。所以我一定会押注股票，搭上国运的高速列车。百年后谁对谁错就见分晓了。”哥们儿都快被我带歪了，说完他起身，摇摇晃晃去了洗手间。我懒得看他一眼，但是能感觉他涣散而坚定的眼神。我摇摇头没有理会，只是用不太熟练的日语结了账。
虽然是号称万元牛排，但是因为块儿太小了，整顿餐算下来也才一万出头。拿着账单，又想起女孩，曾经要买下她的书，然而书钱却花在了这里，本该在手里的书却换成了这一纸账单，这一顿高级日料吃掉了女孩整个童年，我苦笑着自嘲这就是马太效应吧，钱就是流向了它该流向的地方。我麻醉着自己的意识，却无法欺骗自己的心。眼泪又在不经意地往出蹿，掉在账单上，那几列日语和数字慢慢晕开，连成一个个图形，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卡通人物似的大眼睛，好像是那本书的封面，又分明更像是女孩。那个眼睛也开始流泪，而轻薄的纸张实在承受不住两个人的泪水，终于像日本服务员一样跪下身子，将沉重的泪水抛洒给这片陌生的土地。
我缓过神来，擦干了眼泪。当着日本人拿着账单哭，成何体统。估计哥们儿正在腾地儿准备继续作战，经历了刚才的呕吐，我已毫无胃口。为了避免分别，哦，是永别的伤感，还是走为上策。
第十四章
我打了车，操着蹩脚的日语，准备到机场，虽然路途还需要一段时间，却省了话，一来日语太差，二来北海道的爷爷没有北京的大爷好聊。
我静静地坐在车里，万物在我眼前掠过，更像是略过。仿佛那快速闪过的树木，都在经过我时狠狠地抽打着自己的心。我下意识赶紧闭上眼。车辆的引擎低声哼唧着，我好想能听到传动轴不耐烦地带着四个快憋炸的轮胎，疯狂打着转儿。一个关节错位的挂挡声后，那条轴像是转晕了，凭着惯性越转越慢，车子不情愿地载着两个闷油瓶，像熬夜下班的打工仔，拖着沉重的步子越走越慢，终于在刹车片的助力下，停了下来。我一抬眼，是个红灯。
这个警示停的指示灯，是在让我停止吗，还是告诉我一切都结束了？
此时一阵清脆的电话声，打破了遐想，我拿起手机，不出意外哥们儿的名字显示在屏幕上。我下意识摁了关机，省的上了飞机再多此一举了……
在关机的等待间隔，屏幕里还播着来电视频，一队女孩扮着天使的白纱，点着熟练的舞步，手拉手整齐划一走向美丽的天堂大门。天堂的门，看不见轮廓，只是闪着耀眼的银光，仿佛里面有家人在远处招着手迎接着。
在队伍的最末端，有一个落单儿的小女孩，可能是迟到，太着急了，甚至还没换好衣服。她努力地一边学着女孩们的舞步追赶着队伍，一边慌乱地套着衣服。雪白的羽翼耷拉在后背上，像是被外力折断了。下身的纱裙还没有穿好，不经意间露出了自己的浅绿色条纹短裙……
我诧异地睁大眼睛，泪花却充盈了整个眼眶，挣得越大越是模糊。角膜在泪水的加持下，形成了一个放大镜，让那短裙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