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低工资的加州实践
华说
一项政策，政策制定者宣称的目标意图与实施后带来的实际效果大相径庭，是并不鲜见的。那原因，可能是因为决策者的无知，也有可能是主事者出于私利明知故犯，当然，其标榜的名目，总是冠冕堂皇的。
譬如说，从本月起，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快餐业新的最低工资标准正式生效。快餐从业者的最低时薪从原有的16美元提升至20美元，增幅高达25%。新的最低工资标准源于去年9月加州通过的《快速复苏法案》。不止此也。20美元的最低工资只是一个起点。因为该法案还授权成立一个快餐业委员会，其有权在2029年之前每年将该工资提高3.5%，或者根据城市工薪阶层和文职人员的美国消费者价格指数(cpi)的平均变化幅度，以较低者为准。
美国劳工统计局的数据显示，加州快餐业工人的平均时薪为16.60美元，或每年略高于3.4万美元。这低于加州四口之家的贫困指标。按照政策支持者的说法，大幅提升快餐业最低工资标准的主旨，是为了增加从业者的收入。譬如说，加州州长加文·纽森在签署该法案时说，在加州，快餐业的岗位，并非是青少年获得职场经验的第一份工作，很多人以此养家糊口。因为大多数快餐店的员工年龄都在18岁以上，他们是家庭的经济支柱。因此，提升最低工资标准，“这是一件大事。” 加州众议员克里斯·霍尔登说，加薪将帮助工人养活孩子，保持车辆的油耗，并改善许多人的生活质量。
那么，政策实施后的实际效果如何呢？从美国媒体的报道来看，“肉眼可见”的现象的行为，大抵有三：
其一，快餐店直接关门。4月1日，是西方的愚人节，也是加州快餐业最低时薪调涨至20元的第一天。加州国王县勒穆尔市的“Fosters Freeze”快餐店的两位员工过完节后前来上班，到了店门口，却发现门口贴着“Closed”标示，还以为是愚人节玩笑，打电话给上司。上司也是一脸蒙圈，因为她也不知道此事。当天，Fosters Freeze的老板Loren Wright发布了永久关店并解雇了所有员工的消息。他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到了3月29日晚上才发现，真的无法给20美元时薪，“但是又不想破坏员工过复活节假期的心情”，因此决定4月1日才宣布。
其二，继续经营的快餐店大量裁员。裁员其实始于当下，早在去年便发生了。总部位于圣拉蒙的Pac Pizza和Southern California Pizza Co.两家快餐公司在法案通过后不久便宣布，将裁减所有送货司机（总计一千二百多名），以应对快餐业最低工资标准的调涨。为什么如此急不可待？因为《工人调整和再培训通知法案》规定，大规模（100人及以上）裁员或关闭工厂的雇主需要提前60天提前发出书面通知。显而易见，这两家公司想要在4月1日新最低工资标准生效前尽快了结此事。实施裁员的企业当然不止上述两家。在加州经营Round Table Pizza的Excalibur Pizza公司在一份通知中宣布，到4月中旬，他们将取消加州的73个司机职位。而在加州拥有10家Auntie Anne’s和Cinnabon餐厅的家族企业主事者约翰逊对媒体说，他们已经裁减了大约10名员工，为此，年迈的父母不得不返回家族企业工作。鸡肉连锁店El Pollo Loco告诉投资者，它正在将制作莎莎酱等某些任务自动化，以减少劳动力支出；Jack in the Box 则表示，正在测试油炸机器人和自动饮料分配器，以减少员工人数。
其三，上调餐品价格。与新的最低工资标准实施同步，众多餐饮企业上调了其产品价格。譬如说汉堡王。3月29日，一份德州双层皇堡套餐的售价为15.09美元，到了4月1日，价格飙升至16.89美元，同一餐的价格大幅上涨了1.80美元（近 12%）；“Big Fish”鱼堡套餐从之前的7.49美元跃升至11.49美元，涨幅为4美元（53%）。其他套餐分别上涨25美分到1美元不等。Jack in the Box首席执行官达林·哈里斯表示，预计菜单价格将从6%上涨至 8% 。拥有两家Vitality Bowls快餐店的Brian Hom说，为了抵消工资上涨的影响，他不得不将商品价格提高5%–10%。
加州的政客说，快餐业的从业者是家庭的“经济支柱”，提高最低工资标准，是为了帮助工人养活孩子，改善他们的生活质量。但事实是，提高最低工资标准之后，家庭的“经济支柱”失去了工作，非但没有拿到时薪20美元的“高工资”，连原有的时薪16美元的“低工资”也没有了！即便留在工作岗位上的员工，其境况也没有好转，或者劳动强度大幅提高，或者工作时长大幅缩减。总而言之，新的最低工资标准没有改善他们的生活，反而让日子更难过了。
这其实是势所必至的。经济学说得清楚，所谓最低工资标准，不过是一种名为“价格下限”的价格管制。工资是劳动力的市价，也即是劳动者产出贡献的市场所值，由市场厘定。最低工资标准是人为地划出了一条工资底线，企业支付给劳动者的工资不得低于这一标准。即便一个工人的劳动力的市价，或者说其产出贡献的市场价值达不到最低工资标准，企业也要按照这一工资标准支付给工人。问题出现，如果你是企业老板，你愿不愿意、会不会招一个产出贡献低于最低工资但必须按照最低工资标准支付薪酬的劳动者？想都不用想，地球人都知道：不愿意，不会！因此，强制推行最低工资标准，只会劳动者在市场上找不到工作了——因为其产出贡献低于最低工资标准，没有企业愿意雇用他们。连工作都找不到了，哪来的“将帮助工人养活孩子，保持车辆的油耗，并改善许多人的生活质量”？
是加州的政客无知而导致“好心办坏事”么？余以为不然。加州的政客纵然不懂经济学，但总会清楚一个事实：加州最低工资标准近于全国最高（仅次于华盛顿州），其失业率也高居榜首——加州失业率为5.3%，全国平均失业率为3.9%。在此情形下调涨最低工资标准，失业率只会提升而不是降低。那么，为什么加州政客要强推此法案？美媒的这一句话点到了要害：“工会在纽森在加州的政治崛起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提供了可靠的竞选资金来源。”
（文中图片来自网络）
2024年4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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