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 年伯克希尔哈撒韦股东大会文字记录
英文文本来源：Rev.com，cnbc.com
第一部分
开场讲话
巴菲特：上午好，现在是洛杉矶时间10:30，这是我们第二次采用线上的形式，召开伯克希尔股东大会。去年，我们只能临时通知大家，改为线上会议。今年，我们提前早早发出了通知。
今年，我们来到了洛杉矶，是为了查理，特意来到这里。不是查理自己要求的，而是我们都想来洛杉矶，和查理在一起。稍后，我将介绍伯克希尔的三位副董事长。简单讲讲第一季度的盈利情况。然后，我讲一两个简单的道理。去年，很多新人进了股市，他们未必是伯克希尔哈撒韦的股东，我这两个道理主要是讲给他们听的。去年，股市新开户人数应该是创了记录。我想通过两三个小例子，给这些股市新人讲点东西。之后，我们进入问答环节。问答由贝琪·奎克 (Becky Quick) 主持，她从收到的大量问题中挑选一些向我们提问。会议进行过程中，大家可以继续把问题发送给贝琪。
贝琪也会出现在直播画面中。如果大家有问题要问，可以直接发送给贝琪。去年，贝琪收到的问题不计其数，但她整理得井井有条。有问题，就请发送给贝琪吧。问答环节持续三个半小时左右。我们把股东大会的正式流程放在最后，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
巴菲特：首先，向大家介绍伯克希尔哈撒韦的三位副董事长。我只是简单地介绍一下这三位副董事长，然后告诉大家一件事，这件事可能是你们没想到的。坐在我左手边的是查理·芒格。六十二年前，我遇到了查理。那时候，他在洛杉矶当律师。
当时，他正在建一栋房子，这栋房子离这只有几公里。六十二年后，查理仍然住在这栋房子里。说来巧了，我也是六十二年前买的房子，我也还住在同样的房子里。查理和我都是留恋老房子的人。当年，我和查理见面后，我们两人一拍即可。作为副董事长，查理为伯克希尔做出了很大的贡献，特别是在伯克希尔的文化方面。另外，当我找不到方向的时候，我就找查理聊，他总能为我拨云见月。查理在伯克希尔上投入的时间没我多，查理发表的关于伯克希尔的讲话没我多，但他对伯克希尔做出的贡献是不可或缺的。查理已经在洛杉矶定居六十多年了。
巴菲特：坐在我的右手边，也就是你们左手边的，是伯克希尔的副董事长格雷格·阿贝尔 (Greg Abel)，他负责除了保险和投资以外的所有业务。格雷格在阿尔伯塔省的埃德蒙顿市出生，也在那里长大。他是加拿大人，从小就喜欢打冰球。大学毕业后不久，他从加拿大来到了美国。今天，他领导着拥有 1500 亿美元的销售额 、275,000 名员工的业务。他比我之前做的好得多。
巴菲特：同样在我的左手边，也就是大家的右手边，就坐的是阿吉特·贾因 (Ajit Jain)。阿吉特在印度出生，在印度长大，并且在印度读的大学。1986 年的一个星期六，我第一次见到阿吉特。那时候，我正在摸索保险生意。伯克希尔进入保险生意有一段时间了，但我还没摸着门道。一个星期六，阿吉特来到了伯克希尔。我一边打开邮件，一边和阿吉特聊，我问他：“你对保险行业了解多少？”他说：“完全不了解。”我说：“谁都不是生下来就知道的，咱们聊聊吧。”聊了一上午，我看中了阿吉特，我看出来了，将来把伯克希尔的保险生意做大的人就是他了。
巴菲特：那时候，我们还只是小城奥马哈中不起眼的一家小公司，现在我们已经成为全世界净资产最高的财产保险公司。即使是很大的风险，我们也可以做到在 24 小时内承保，其他保险公司没这么大能力，它们只能联合其他保险公司，很长时间才能给出回应。过去，有过时间特别紧急的时候，我们迅速反应的优势表现得很明显。现在，我们的优势是看不出来的。总之，阿吉特一手打造了全世界最优秀的财产保险公司。
巴菲特：三位副董事长，查理在洛杉矶定居了六十多年，格雷格来自加拿大，阿吉特来自印度。这三位都为伯克希尔工作，都工作得很出色，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曾经在内布拉斯加州的奥马哈住过很长一段时间，住的地方都离我不到两公里。1934 年，查理的家离我家只有一百米的距离，他在奥马哈读的高中，后来去参军了。查理读的小学，也是我的孩子就读的小学。查理和我一样，都对奥马哈非常了解。格雷格在奥马哈住了很长时间，他住的地方离我家只有五六个街区。格雷格现在住在得梅因市 (de Moines)。阿吉特也在奥马哈住过两三年，住的地方离我只有一公里。我们几个人从四面八方走到了一起。现在我们又分散开了，但我们始终配合默契、合作无间。
巴菲特：这次会议，三位副董事长都在台上，请各位尽管向他们提问，可以指定让我回答，也可以指定让他们三个人回答。多问他们，我可就轻松了。今天上午，我们发布了季报。我们总是在周六发布季报。大家可以在
berkshirehathaway.com 网站上查看，了解这个季度的盈利情况。我们在周六上午发布季报，不是为了方便媒体，也不是为了方便分析师，而是为了给各位股东充足的时间来消化季报中的大量信息。
巴菲特：我们会给大家列举一些简要的数字，但是只看概要，很难做到完全了解，特别是你真是要把伯克希尔研究明白的话。我们的大多数投资者买伯克希尔，是因为他们就是相信台上这三位能把工作做好。这三位不会辜负股东们的信任。真是喜欢深入钻研，真想把伯克希尔的各项业务都看个通透，还是要自己亲自去读季报，可能要用上几个小时的时间。这个时间不算短，季报中确实包含了很多信息。喜欢研究公司的投资者，我建议你们自己花时间去读季报。在新闻稿中，我们给出了概要数字，在底部，有两个数字，需要大家注意。大家可以看到，去年的数字是在括号里的。看到数字在括号里，大家一定就开始担心了。去年，第一季度的财报显示我们亏损了将近 500 亿美元。
图1
巴菲特：我从没想过我们的财报上会出现这样的数字。看到这个数字，我努力地回忆，这个季度，我是不是度假去了，把工作交给别人了。结果一翻日历，我确实在上班。今年，这个数字是正的 117 亿美元。这两个数字本身都没有太大意义。多年以来，未实现的利得和损失都是计入所有者权益，而不计入当期损益。伯克希尔有大量未实现的利得和损失。几年前，会计准则委员会更改了规则，股票涨跌产生的利得和损失都要计入当期损益。去年第一季度，股票大跌，我们的损益表中计入了大量未实现的损失，准确地说，不是损失，而是我们未实现的利得有所减少。不能说损失，一说损失，就把投资者吓跑了。这个数字，今年转正了。这么计算盈利，我们的盈利每天都是变的，今天赚 30 亿美元，明天亏 20 亿美元。这种盈利计算方法，我们觉得不太合理，但我们必须遵守会计准则。无论是在新闻稿中，还是在股东信中，我都花了很大篇幅，告诉大家，不能用这样的盈利数字衡量伯克希尔。正如我在股东信中所说，长期来看，我们将获得投资收益，因为我们持有股票的公司提取留存收益，并且总体上能把留存收益用好。最终，我们将得到应得的收益，主要是通过将来的资本利得体现出来。像伯克希尔这样持有大量股票的公司，看最后的盈利数字没意义，应该关注的是公司的营业收益。
巴菲特：可以这么说，今年前两个月和去年前两个月的数字具有可比性。2020 年 3 月，经济停止了。这次是我们主动地、迅速地停止了经济。经济在很短时间内立即进入停止状态。去年 3 月份，经济呈现断崖式下跌。后来，先是美联储力挽狂澜，后来国会也颁布行之有效的财政政策，在各方面的共同努力下，我们的经济强势复苏。今年和去年的数字差异，主要在 3 月份。伯克希尔旗下的各项业务其实都发展的很好。这场经济衰退非常特殊，主要表现在某些行业受到的冲击特别严重。
巴菲特：目前，全社会的绝大多数行业都非常景气。只是有几个行业元气大伤，仍然没有走出阴影，例如，国际航空业等。关于一季报，就讲到这里，可能后续的问答环节中，我们还会提到季报中的数字。
图2
巴菲特：下面我想给刚刚进入股市的新人讲两个道理。刚进股市的新人可能觉得赚钱很容易，每天做三四十笔交易，钱就来了。如果你是这样的股市新人，不妨先听我说两句。请播放幻灯片 L1。3 月 31 日，我按照市值筛选出了全世界最大的 20 家公司。各位可能对其中的绝大多数公司都很熟悉。在幻灯片中可以看到，Apple 排在首位，市值是 2 万多亿美元。排在第 20 位的公司，市值是 3300 亿美元左右。从第一位到第二十位，这张表列出了 3 月 31 日全球市值最高的 20 家公司。假如我有一台机器，我可以考每个人，收集到每个人的答案，然后把答案展示给所有人看。可惜，我没这样的机器，请大家跟我一起看这张表。表上的第一位是 Apple。沙特阿美 (Saudi Aramco) 是个比较特殊的公司。我不知道沙特政府占比是 95% 还是多少，这家公司凝聚了沙特整个国家的财力。20 大公司的前六名中，有五家是美国公司。不是总有人说美国这不行、那不行吗？全球市值最大的前六家公司，五家是美国公司。
巴菲特：各位可以自己想想，我们刚才讲到了去年，咱们再回到 1790 年，那时的美国人口不到全世界的 0.5%。我们只有 400 万人，应该是 390 万人，其中 60 万是奴隶。那时候，爱尔兰人口都比美国多，俄罗斯的人口是美国的五倍，乌克兰的人口是美国的两倍。我们人这么少，走到今天凭的是什么？凭的是我们那时已经勾勒出了一张关于未来的宏远蓝图。在这张蓝图的指引下，200 年以后，从宪法生效算起，232 年以后，在全球最大的六家公司中，我们占有五个席位。这不是偶然，不是因为我们比别人更聪明、更强壮。诚然，我们有肥沃的土地、宜人的气候。爱尔兰、俄罗斯、乌克兰，别的国家的土地和气候也不差。主要是，我们的制度让我们迸发出巨大的潜力。人口不到全世界人口总数 0.5% 的一个小国，几百年后，在全球最大的六家公司中占据五席，多么了不起。
巴菲特：我想考大家的是，现在大家都看这张表，仔细想想，你估计 30 年后，这些公司中有多少仍然能留在这张表中？这些公司，每一个都是叱咤风云的时代巨擘。大家觉得，30 年后，有多少家还能留在里面？肯定不会还是这 20 家。即使是今天或者明天，可能都不是现在这 20 家。
图 3
巴菲特：我统计这张表的日期是 3 月 31 日。你猜会有多少家公司能留下？各位自己想想。5 家吗？还是 8 家？各位自己想吧。现在，请大家看下一张幻灯片，幻灯片 L2，让我们回到 30 年前，看看 1989 年的 20 大公司。看这张 1989 年 20 大公司的列表，大家能看出来什么？应该至少能看出来两点。至少有两点，是特别明显的。30 年前表中的 20 家大公司，没有一家入选现在的这张表。一家都没有。零个。1989 年的列表中有 6 家美国公司，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包括通用电气、美孚、IBM，这些公司仍然健在。还有默克，1989 年排在最后一位。30 年前的入选的，30 年后仍然留在里面的，一个都没有，零。我前面考你们的那个问题，估计你们很少有人会给出“零个”的答案。我自己也不认为会是“零”。但是，通过这两张表的对比，可以给我们提个醒，我们总是想当然地认定会如何如何，可结果往往出乎意料。
巴菲特：当年，日本的大牛市持续了很长时间，所以很多日本公司榜上有名。今天的榜单上，已经看不到日本公司的踪影。当年，有 6 家美国公司上榜。如今，我们有 13 家入选，但不包括原来的 6 家。通过这张表，还能看出来更多东西。咱们继续看。1989 年可不是黑暗的中世纪。1989 年，人类早已发现了资本主义。那时候，人们觉得自己很懂股市，有效市场理论早已大行其道。总之，1989 年不是一个落后的年代。但是，大家看看当年排在第一名的公司，它的市值只有 1000 亿美元，1040 亿美元。所以说，经过了短短 30 年，全世界最大的公司，市值从 1000 亿美元变成了 2 万亿美元。
巴菲特：榜单中的最后一位，市值从 300 亿美元增长了 10 倍多。我们可以从中看出什么？有的人会想到“平等”，“平等”是美国当前的热门话题。有的人会想到“通货膨胀”，可是整体来看，这三十年的通货膨胀率不是特别高。大家还可以看出来，资本主义制度创造了巨大的财富，资本家从中获利最多。现在榜单上的数字已经大到令人瞠目结舌了。现在榜首上的 Apple 市值是 2 万亿美元，你觉得，30 年后，榜单上占据第一名的公司，市值能达到 2 万亿美元的 30 倍吗？看起来不太可能，也许真就不可能。然而，1989 年的时候，无论是投资者，还是华尔街，和现在的我们一样，也都觉得不可能。世界的变化常常超出我们的想象。
巴菲特：下面，我再给大家讲一个例子，看看大家能否得到一些启发。听了这个例子，可能就不会对自己那么自信满满了。另外，我下面讲的这个例子，也可以说明，普通投资者应该买指数基金。重要的是上船，找到一艘船，上去。所有的指数基金都能带你到达彼岸，关键是你要上去，上了船，最后一定是赢家。你要做的就是分散持有股票组合，我本人更看好美国的股票，持有三十年时间。有的人，他觉得自己选股特别厉害，或者花很多钱请高人帮自己打理。大家看看 1989 年那些大家最看好的股票，现在在哪呢？买入大盘才是正确的选择。
巴菲特：人们还有个问题，总是喜欢追逐热门的行业。某个行业大热，只要有一家公司说，我们是做这个行业的，它无论是 IPO，还是卖 SPAC，人们都会趋之若鹜，才不管什么销售额、盈利数字呢，哪热门往哪挤。咱们回到 1903 年，那一年的热门行业是什么？我父亲是 1903 年出生的。1903 年，最火爆的新闻是亨利·福特 (Henry Ford) 成立了福特汽车公司。福特之前失败过几次，这次他将用汽车改变世界。汽车确实改变了一切。想想看，没有汽车的话，会怎样？没汽车，就没有汽车保险，也就没有 GEICO 了。福特发明的汽车改变了美国。亨利·福特将工人的工资提高到日薪 5 美元，这是个巨大的进步。他还改进了流水线。这一切都是随着汽车的发明而出现的。
巴菲特：假设你身在 1903 年，你知道未来美国会有纵横密布的州际高速公路，2.9 亿辆汽车在路上行驶。你知道汽车即将带来的巨变。你会说：“太简单了，投资汽车公司，投资汽车行业。顺便提一句，伯克希尔旗下有一家公司叫美联集团 (Marmon)。美联集团是多年前我们从普里兹克 (Pritzker) 家族收购的。普里兹克收购了很多公司，把它们都整合到了美联集团。杰伊·普里兹克 (Jay Pritzker) 把母公司命名为美联集团，也许是因为它旗下确实有一家叫做美联的公司。1911 年，美联这家子公司生产的汽车在第一届印第安纳波利斯 500 大奖赛 (Indianapolis 500) 中一举夺魁。
巴菲特：也许杰伊·普里兹克是因此把母公司命名为美联。1911 年，美联生产的汽车问鼎印第安纳波利斯 500 大奖赛，我们也觉得光荣。美联还发明了汽车的后视镜，这也是它对社会做出的一项贡献。在我们的生活中，汽车的后视镜还是很重要的。当时，美联的汽车即将参加印第 500 大赛，本来由副驾驶负责向后看，观察对手的情况，但这位副驾驶生病了，于是，他们发明了后视镜。言归正传，假设你认定了，汽车行业前途不可限量。将来会举办印第 500 大赛，汽车会装上后视镜。2.9 亿辆汽车将在美国的土地上穿梭。
图4
巴菲特：下面咱们就回顾历史，看看当年的汽车公司后来都怎样了。准备资料的时候，我本来想只整理以字母 M 开头的汽车公司，这样可以放在一张幻灯片里。结果我一查，当年以 M 开头的汽车公司实在太多了，一张幻灯片根本放不下。我只好选了以 MA 开头的，光是以 MA 开头的，进入了汽车行业的公司，就有将近 40 家，其中包括我们的美联，在中间的位置。美联的汽车业务也经营了很长时间呢。总之，当年大家都认为汽车行业会火，2000 多家公司一拥而上。时间来到 2009 年，汽车行业只剩下三大巨头，其中两家陷入破产。不是说你押中了未来的热门行业，就能选出好股票。
巴菲特：美泰家电公司 (Maytag) 生产过汽车。好事达保险公司 (Allstate) 生产过汽车。杜邦化学公司 (DuPont) 生产过汽车。在我们内布拉斯加州，还有过一家内布拉斯加汽车公司呢。当年，人们一窝蜂地成立汽车公司。就好像现在的人一窝蜂地成立基金公司，抢着向别人募集资金。在汽车行业中，哪只大牛股能走出来？挑中的概率很小。只有非常、非常、非常少的人能选中大牛股。福特汽车成立之初，亨利·福特的几个合伙人与他发生了分歧，福特把这个合伙人的股份买了下来。在这场争执中，萌生了后来的汽车金融。说来话长，我们不细讲了。亨利·福特把所有股份都收到了家族名下，投资者是买不到的。后来，通用汽车成了行业老大。推出 T 型车后，福特公司又推出了 A 型车，这其中不是福特一个人的功劳。说了这么多，只是想告诉大家，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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