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有一项严密的调查表明，90%的汽车司机认为他们的驾驶技术在平均水平线之上。” 这是查理芒格在《穷查理宝典》里多次提到的一个有趣数据，用来佐证他提出的“人类误判心理学”，芒格在这套心理学里罗列了人类常有的25个倾向，每一个都容易让人犯错。其中第12个，就是“自视过高的倾向”。
我自己就总有一种错觉，认为自己比别人更有“识人”的眼光，认为即使自己做不成宏图大业，也一定能慧眼识珠地发现做大事的人。后来我发现，很多人都有这种想法。你回忆一下，身边是不是常有人说“我这个人，眼光可是很毒的。” 或者 “我看准的人，绝对错不了。”
魏晋时期，“看人”是士大夫阶层最热衷的学问之一，《世说新语》里专门有“品藻”一章，讲述那些“三岁看到老”或用一件小事看出一个人命运的故事。
那个时期有件往事，称得上中国“风险投资”界最经典案例。故事没有收录进《世说新语》，可能是因为故事主角是作者刘义庆的亲大伯，刘宋的开国皇帝刘裕。
刘裕发迹之前，在老家是个浪荡赌徒。有一次他杠杆加多了，赌输了钱，欠债还不上，而债主又没做好风控，手里没有抵押物可充债。债主懊恼之下，只好把他绑在树上，准备杀了他以儆效尤，以便提高未来对其他债务人的追偿能力。
恰巧这时候一个叫王谧的贵公子路过，看到这热闹的场景，就仔细打量了一下树上的刘裕。据说刘裕外形很有特点，让王谧产生了“风骨不恒、盖人杰也”的判断，于是王谧替刘裕还了钱，并介绍他投奔北府兵参军了。刘裕后来当了皇帝，“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为了报答当年的贵人，就对王谧和王谧的子孙都很照顾，轻罪不罚、小功重赏，延续了王家数百年的贵族荣华。这可比吕不韦“囤货居奇”的投资回报要高、延续时间更是长得多。琅琊王家的富贵，一直延续到了到唐朝末年。
现代的风投人，或多或少，都在书写自己的王谧式史诗。
我在2017年把存款全都投给老田的泰乐工厂时，就很是畅想了一番未来被看做“伯乐”时的荣光。“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请叫我小智吧！” 连遇到恭维时的俏皮话，我都想好了。
老许也一样。我们后来每次到上海出差，他都会专门找我们吃顿饭。如果发现我们席间正巧都在接电话谈业务，他就会很高兴地用手机抓拍下来。他留下这些我们创业时期的影像材料，未来便是他眼光毒辣的最生动的佐证。
后来，真实的世界让我和老许都冷静了下来。我们渐渐发现，自己的眼光并没有那么毒辣。也许，遇到泰乐和老田，真的只是我们运气好，而已。
2019年秋天那一轮融资的时候，泰乐的估值已经涨了十几倍，想要投资的机构已出现了排队的盛况。我们见的投资人，也从当年的投资经理、投资总监，变成了合伙人、管理合伙人。有些以前在新闻里才能见到的“大亨”，也来到岩堤跟我们喝起了低度白酒。我有些飘飘然，开始在行业里寻找下一个经典案例，想要证明自己在泰乐的成功并非偶然。
就是在那时候，我开始用泰乐的富余资金，投资上下游有潜力的“好企业”，“也许我会把泰乐打造成一个行业内的BRK呢？”我心里天真地盘算着。
泰乐投的第一个公司，就是我第一篇笔记里，柴先生的那个公司。
第一次听到柴先生和他公司的名字，是在2018年春天，北京一个很有意思的饭局上。那次饭局的发起人是一位退役运动员，参与者有体育明星和娱乐圈从业者。席间一个制片人听说我所在的行业之后，就说她知道行业内一个“很酷的品牌”。那个牌子就是柴先生的品牌。制片人大姐还说，她是从她的好朋友昆凌口中得知这个牌子的。我心想这还了得，偶像周杰伦都出场了，所以这个品牌在我心里，从一开始就有光环。
后面的事情，看我第一篇笔记就能知道了，在此不复赘述。这个投资的失败，以及同时期其他两个类似项目的失败，让我认清了自己并不是天使投资领域的天才。
老许也一样，他当初用辞职来威胁，促使基金投资泰乐，获得了很好的浮盈，这让他在基金内有了更高的话语权。于是他又力主达成了另一项投资，那个团队更加优秀、更加拼搏，是在工业工程领域的高技术含量项目，但那个项目以极快的速度陨落了。老许也消沉了一阵子。
“要不我自己当一次创始人试试吧。” 我想到了查理芒格常说的另一个寓言《小红母鸡》，故事里最重要的一句话是：“‘那我就自己来吧’，小红母鸡说。”
给老田当了一段时间的“副驾驶”，我认为自己也摸通了一点“开车”的门道。当时泰乐已经吸引了不少人才，很多事情已不需要老田和我亲自出马（事实上我们亲自出马也未必做得更好）。我于是跟老田商量，我要做个自己的品牌，准备从泰乐的“联创”，变成泰乐的客户。
“那太好了呀！” 只要是增加客户的事情，老田总是一脸的喜气洋洋。
当时不知道，原来自己“开车”这么累。下一回我再说说，我自己做“主创”的这个公司，是怎么举步维艰的、又怎么在别人的手里转败为胜的。
----- -----
（出于隐私保护，关键人名、地名、企业名都使用了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