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并不简单。认为投资简单的人都是傻瓜”。这是查理·芒格一句名言。清楚、直接、有力。从97年参加工作开始，我就接触和投资股票（严格来说当时并不能叫投资），至今已经18年了。随着时间的流逝，经过股市多年的洗礼，我越来越明白，这是至理名言。每个想要进入股市抑或在股市打拼多年的人，都需要谨记这一点，投资并不简单。忽然想起，初涉股市时，自己曾天真地想，这么多股票，每天这么大的波动，一天找到一个股票赚1%应该不难，如此下来一年赚几十倍应该很有可能。但这个念头很快被股市的现实无情摧毁。随后又有了更为现实和保守的目标，每年赚30%,持续20年，就可以为自己的未来奠定坚实的财务基础。曾经多次憧憬并计算过这样的可能，每年30%,20年后的财富是初始投资的190倍，每年25%，20年后是86倍，30年后是807倍。可悲催的是，这么“保守”的目标似乎依然遥不可及。就象孩提时代，在夏夜遥看满天的繁星，可以看到，可以想象，但注定无法到达。在股票价格和指数过山车般的波动中，在自我膨胀和懊悔自责的不断交替中，在账户市值忽高忽低但始终在狭窄的区间无法突破的过程中，寒来暑往，几度春秋。最后，我终于刻骨铭心地明白：投资并不简单。
       奇怪的是，当我终于明白投资并不简单，开始彻底放弃在股市交易中快速发财致富这一梦想，专注于企业，寄望于从企业的价值实现中实现财富的稳健增值时，从2012年开始，股票账户的市值开始在波动中增长。先是从1到1.5，接着是从1.5到2，去年从2跃升到3.6。在这一阶段，我开始重新阅读他人的智慧，总结反思自己的操作。先后阅读或重新阅读了《沃伦巴菲特之路》、《投资最重要的事》、《战胜华尔街》、《邓普顿教你逆向投资》、《彼得林奇的成功投资》、《金融投机史》、《随机漫步的傻瓜》、《投资中最简单的事》、《非理性繁荣》、《估值》、《价值评估》、《股市进阶之道》等等。在总结和阅读的过程中，我愈发坚信投资并不简单。对那些说投资很容易并经常炫耀自己财富如何快速增长的人，我总是默默走开或取消关注。倒不是说，他们一定在欺骗撒谎，只是说他们可能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幸运背后的随机力量，而他们的幸运，我无法复制，同时这一时段的幸运也无法复制到下一时段。但我也相信投资并非无路可循，只要努力，只要循着正确的路，投资还是可以取得令人满意的回报，只是，并不简单。
       投资的不简单是有原因的，在我看来主要的原因有以下几点。首先是世事难料，市场是不确定性的。关于世事难料，塔勒布在《随机漫步的傻瓜》、《黑天鹅》和《反脆弱》这基本书中做了全面深入透彻的分析，这是在操作中必须坚守的哲学。他的中心是说世界是以概率的方式运行的，发生的并不必然发生，未发生的并不意味着必然不会发生，一切只是历史的随机呈现，同时这种概率和随机性有时并不服从高斯分布，因而难以预测和把握。在随机现象中，有一些无法预料但却会产生重大影响的事件即黑天鹅，它会极大影响甚至改变整个事件的进程。由于经济金融越来越复杂，越来越难以预测，各种黑天鹅的冲击再说难免。所有的投资都是基于未来的，现在的投资需要在未来带回高于初始投资的回报，但未来难料，而且还不时有黑天鹅出现。试想一下，2008年金融危机之前，谁能预测到雷曼的破产倒闭？在前不久（2015年9月20），又有谁预测到了大众汽车的危机？就中国股市而言，又有谁预测到了7-8月份连续多次的千股跌停？如此，谁又敢说投资简单？关于市场的不确定性，上善若水资产管理有限公司投资总监侯安扬在北大的一篇演讲说的非常到位。为什么市场具有不确定性，因为未来难以预测，根据蝴蝶效应，现在很小的一件事情有可能在未来导致重大的后果，在分析预测时你能把所有的因素都考虑在内吗？即使你很用功，对企业的现状研究分析得非常全面透彻，但在未来可能存在着现在永远都没法知道的事情，而它们对市场产生了影响，比如自然灾害，比如新产品新技术的出现。诺基亚可能永远无法想到苹果会异军突起并把它赶下市场第一的宝座，腾讯的马化腾自己可能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倒腾出微信，并据此牢牢霸占手机社交应用和流量接入的王座，否则他也不会接二连三地在低位卖出腾讯。同时市场还是动态和进化的，即使你费力发现一个确定性的盈利方法，随着更多的人开始使用这一方法，也会很快失效。
       其二，投资的不简单是因为人性如此。人都是感情和情绪的动物，我们都有贪婪、恐惧、过度自信，盲目从众，简单思维等心理特征。关于这方面，股票市场和金融交易的历史已给予了充分的证明，现代心理学和行为金融学的研究也给予了充分的揭示。看爱德华钱塞勒的《金融投机史》，从郁金香狂热到南海计划，从黄金铁路到互联网泡沫，所有金融泡沫的产生和破灭莫不源于心理因素的助推和放大。但我们关于痛苦的记忆总是短暂的，这也是人性的特征之一。即使我们清楚地知道这些，我们仍然难以避免错误不再发生。正如《股票作手回忆录》中所说：投机象山岳一样古老，因为人性亘古不变。这些心理特征是与生俱来的，是我们基因里面的东西。要洞悉这些心理，并在股票交易中努力控制这些心理，避免错误，并不容易。试想一下，你注意到股价高估，大众狂热，于是你抽身而退，作壁上观，但股价依然上涨，你旁边的人每天都在数着银子，而你的净值却丝毫不动，当你向别人提示风险，别人一脸的鄙夷与不屑，这时你又能坚持多久不向大众的非理性妥协。二季度股价大幅上涨时，笔者有过这样的体验，痛苦至极。当时感觉股指上涨过快，因此少量仓位进行融券做空，但指数一路上涨，痛苦之下无奈割肉止损。经此一役，也更加明白为什么巴菲特不做空。因为即使你知道大众的愚蠢，但你不知道在互相感染和反馈激励下大众能有多么愚蠢。无法不受心理和情绪影响，始终保持独立和理性决策，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人在股票市场上注定是输家的主要原因，也是在股票投资中想要长期取得满意回报的关键。中国古人讲，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在股票投资中，知人就是要洞悉大众的情绪和心理，自知就是要了解自身的人性弱点并始终保持理性。在浩浩历史和茫茫人海中，明智之人很少，同样，在股票市场中长期稳健盈利的人也是凤毛麟角。
      其三，投资的不简单是因为了解企业并正确估值不易。股票背后是企业，价值投资是赚企业的钱，寄望于分享企业不断的创造价值，寄望于企业的价值得以实现。了解企业不容易，正确估值更难，而且即使估值正确，价值实现也需要过程。先说了解企业，这有三个层次。企业总在一定的宏观经济和市场结构中，为此，你需要了解宏观经济的当下状况，未来发展的可能趋势、相应的宏观经济政策以及这些政策对企业的影响。尽管这可能并不很重要，巴菲特也表达过类似的话。但即使这一点，对很多人来说也无法做到。企业所处的市场结构，行业的竞争格局，周期属性，企业在产业链中的谈判地位，行业的发展空间、产品的差异化程度等对企业更是有着重要的影响，甚至决定着企业是一个苦逼的企业还是一个高大上的企业。目前几乎所有的行业都产能过剩，但有些行业能很快出清过剩产能，有些行业则需要很长的时间；有些行业的集中度能很快提高，有些行业则很慢；有些行业产品的差异化程度很高，有些则几乎完全同质。要了解这些需要长期的关注积累和学习思考，这也不是大部分人能够做到。当然，我知道彼得林奇介绍过从身边的生活中选择股票的故事，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忽略更深入的分析研究。了解企业的第二个层次是企业本身，企业的产品或服务，企业的盈利模式，企业的核心优势，企业的财务状况和企业的管理等等，这涉及更多的专业知识积累，也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关于财务，你不能仅仅知道企业的每股收益和盈利增长，你需要能看懂企业的财务报告，还要学会思考和质疑。比如，企业盈利能力的最终体现是企业的净资产收益率，对此你需要知道多少来自利润率，多少来自周转率，多少来自杠杆，各自的潜力大小和可靠程度。而真实的企业远比财务报告上的数字复杂。彼得林奇也说过：选股既是一门艺术，又是一门科学，过分强调其中一个方面都很危险。总是埋头于计算，钟情于研究资产负债表的人，多半不能成功。要是靠资产负债表可以预测未来的话，那数学家和会计师将会是这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了。了解企业的第三个层次是人。所有的目标、规划、措施都要靠人来干，人是决定性的。刘邦和项羽争天下，最后实力弱小的刘邦逼得英雄盖世的项羽乌江自刎，关键是人。因此了解企业，你需要了解企业的老板，他的过往，他的能力，他的追求，特别是他的视野和价值观。这没有标准可言，无从量化分析，非常困难但又非常重要。企业不是靠一个人来打天下，除了老板，你还需要了解核心管理团队，他们是不是能力突出，是不是积极进取，是不是价值纯正，如果是，这样的人组成的团队很难被打败。除了老板和团队，你还需要了解企业的制度和文化，毕竟，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制度和文化中有截然不同的表现。单就以上三个层次来说，了解企业并不容易，但还没有完，估值更难。
        企业的价值是企业未来净现金流的折现值，说起来似乎很容易，但计算并不容易。为准确估值，你需要准确预测企业未来的现金流，但影响因素和变数太多，很难准确。事实上对周期性行业、初始成长的企业以及高新技术企业，现金流估算几无可能。因此，对于分析师的估值报告，看看过程就好，不必对结果过于较真。即使你能对一定期限内的现金流准确予以估计，确定折现率和剩余价值也非易事，折现率的微小变动就会导致估值结果的巨大变动，而折现率的确定又关系到对无风险利率的预测，一环套一环。为了解决绝对估值的难题，人们不得不大量运用相对估值，如PE,PB等，但相对估值又不可避免地受比较基准选择的影响，也间接地受市场情绪的影响。估值不易，但即使有一个准确的估值，这份估值也是企业内在价值的真实体现，价值实现也不是自然而然的事。企业的市场价格可能远低于企业的真实价值，而且可能持续很长时间，这种长度可能远超你的最大耐心。
      由于以上三个方面的原因，投资并不简单。听起来，似乎让人丧气和绝望，我们似乎无计可施，价值投资似乎有路难循。这也是很多人选择技术分析和趋势把握的主要原因。价值投资无法进行精确的计算，实际上我们也不需要进行精确的计算和把握。芒格说过：“巴菲特有时会提到“折现现金流”，但是我从来没见过他算这个”。对此，巴菲特答曰“没错，如果还要算才能得出的价值那就太不足恃了”。事实上，在一定的策略下，面对不确定的市场，面对难以准确估算的企业价值，我们还是可以以较大地概率实现财富持续稳健的增长，这方面有很多成功的案例，可以学习，可以复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