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旅行。前两天看见一篇文章，作者说他在八九十年代出差的一次经历，也让我想起了我在工作中的第一次出差，早想把它记录下来，作为自己青春记忆的一部分。那还是在1984年初。我刚刚从技工学校毕业，参加工作，当时工作的工厂叫做遵义拖拉机厂。这个工厂生产的拖拉机是上世纪80年代从罗马尼亚引进的两条生产线之一。一条是汽车生产线，因为种种原因，汽车生产线最后引进失败。而拖拉机的生产线便落户于我们当时的工厂。说是技术引进，其实就是零部件进口组装。当时的这个拖拉机和我们国内的产品比起来先进不少，体积小，马力大，效率高。当时国内还是在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衔接的过程中。生产出来的拖拉机，销售到全国各地。而唯一的运输方法便是走火车铁路运输。拖拉机算是价值比较高的产品，所以工厂每一辆车，都会派人押运，以防止零部件的丢失被盗。当时的销售科人数有限，所以就从各个生产车间抽调选派押运人员。我当时刚刚参加工作不到半年，每月的工资是27元人民币。而去押运拖拉机，每一天的补贴是5块钱人民币。拖拉机交付以后，返程的过程中，每天的补贴是1.5人民币。其他的差旅费,如火车票，住宿费等都可以报销。当时从车间抽调的押运人员一般都去到北方，最远会到海拉尔或者是漠河, 算起来火车押运路程差不多10~15天。返程大概3~4天的样子。如果到北方，这个补贴大概会有七八十块钱。对月工资27块来说当时来说也是一笔巨款。大概是春节以后的第1个星期。我就接到了销售科的通知，让我和另外一位同事一起押运两个车皮，共10台拖拉机，去到连云港。而且要求马上做准备，第2天一大早要走。当时还是冬天，去到销售科的库房领装备。而所谓的装备就是一件军大衣。一捆油毛毡。几块木板加几捆稻草。另外还可以换20来斤全国粮票，再加上大概五六十块钱人民币的备用金。第2天一大早，用一个袋子装上几件换洗的衣服，加上家里面准备的几个馒头，一个水壶，披上这件军大衣，抱着几捆稻草和木板就来到了火车站。看到我们要押云的这两节火车皮。竟然是两节平板车，每一节车皮上面装了4台还是5台拖拉机。我们自己动手，用木板在每节车厢订了一个小棚子。搭上油毛毡，铺上稻草。裹上军大衣，这便是我们从遵义到连云港十多天一路上全部的装备和给养，路上的食物便是家里面带的几个馒头和一大壶水。当天下午我们的这两节车皮离开了遵义南站。到了遵义的一个地方叫做南宫山编组站。在这里两节车皮等待了差不多12个小时，第2天的凌晨边好组，便沿着川黔铁路往重庆方向进发。当时的川黔铁路没有电气化，是内燃机车，走走停停，大概10多个小时到了重庆。前一两天的时候还一切都感觉比较新鲜。在家里吃饱喝足出发的头一两天啃啃干馒头，喝点凉水好像也能过。在重庆又等待一天编组，下一站是到湖北襄樊，然后到安康。这一路是电气化铁路，车速特别快。听车尾值班的人说，当时的速度大概会在130~160公里之间。我们躲在用木板和稻草搭成的小棚子里头，没走多远，大风就把小棚子全部刮倒。几乎是露天的状态，在二月中旬的冬天一路风餐露宿。我和一起押韵的那位同事，两个人一起紧紧的挤在平板车两头凸起的，一小块门板大概二三十公分高。那件军大衣被一路的风雨吹得又硬又潮，外面在裹着稻草和油毛毡。因为是货车，不停靠客运站，停靠的货运站都没有卖东西的地方。一路的给养非常短缺。就靠这几个干馒头，每到一个站，就去找当地的值班室要一些热水。货车在站上的停靠不定时有时停一两天，有时停几分钟，所以不敢去任何地方买东西。离开安康以后，下一站是郑州。这一路由电气化铁路又改回到蒸汽机车。我们两节车厢正好被编组编到了火车头的后面。火车蒸汽机喷出的煤渣以及车上拉的煤炭渣滓被大风一吹，噼里啪啦的就打在了我们的身上脸上头发里。我我和同事满脸满身都是黑的，只看得见眼睛嘴和鼻子。离开家一个多星期，带的馒头也快吃完了。也没有地方补充，又冷又累又饿。这一个多星期，身上又脏又臭，不要说洗澡洗脸，连喝的水都不够。还好在我们的后面有一节从广西运甘蔗到北方的车。押车的人见我们这个狼狈的样子，就送了我们几节甘蔗。这几节甘蔗解决了我们的大问题。在郑州编组的时候，因为是个大站，停留的时间比较长。大概停了有24小时左右。我们俩轮流到车站外面找小店买点东西，补充我们路上的食物。需要计划着花借的备用金，也没有地方放，不敢买的太多食物。在郑州停留24小时，编好组以后又停留了一段时间。下一站就到达了徐州。这是我们又经历的最后一次编组。徐州站停留时间不长。大概四五个小时，编好组以后。继续沿着陇海线到达了连云港。自从我们离开遵义，最后到达连云港路上一共经历了差不多12天时间。这是春节刚刚过的一个冬天。一路阴雨绵绵。到达连云港时，全身里里外外都是潮湿的。连云港的冬天刮着大风打在人的身上，冰冷生硬。销售科的同事见到我们俩时，完全不敢相认，又黑又瘦，又脏又臭。我们在路途中碰到有几个盲流乞丐，想爬到我们的车上来。我们把他们撵下去时，他们还对于我们说，大家都是一样的人，何必呢？在连云港车站交货以后，销售科的同事带我们去到一个小旅馆，洗澡换衣服吃饭。吃的是什么东西早已经忘了，但是毫无疑问，那是我吃的最香的一餐。离开连云港以后，我们就一路返程，一路旅游，先到了南京，再到了无锡。旅游完苏州以后，坐船沿京杭大运河到了杭州。在杭州玩了几天，坐火车到了上海。在上海逛了南京路外滩等等地方。和我的同事买了两张硬座车票，历时40多个小时回到了遵义。在这以前我最远只从遵义到达过重庆。这是我的第1次远行。虽然历尽艰辛，但也不辱使命。将工厂的产品安全的送到了目的地。经历了这一次旅行以后，今后的数十年。几乎都是在全国或世界各地的旅行中度过。以后的旅行也有过辛苦，但是和我的第1次旅行经历比起来，都是幸福的坦途。人的一生会有各种各样的经历和旅程。所有的旅程都有一个终点，所有的终点又都是下一段旅行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