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格雷厄姆(2):艰辛的少年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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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杰明·格雷厄姆父母的家族都是正统的犹太人。在他出生之前以及童年时代,他们一家多次搬迁。他的两个哥哥出生在英国伯明翰,在那里,格雷厄姆的父亲和祖父经营瓷器和小古玩生意。在他的二哥维克多出生后不久,他们全家搬到了伦敦。1894年5月9日,格雷厄姆在伦敦出生。

格雷厄姆出生时,他的母亲颇为失望,在流产了一个男孩又生了两个男孩之后,她非常想要一个女孩。格雷厄姆的母亲曾经告诉他,生下格雷厄姆之后,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想把格雷厄姆扔出窗外。

在格雷厄姆不到1岁时,他的祖父决定派格雷厄姆的父亲去美国建立分支机构。于是在1895年的某一天,他们一家五口乘船前往纽约,但他们的英国国籍依旧保留了二十多年。格雷厄姆在20岁之前,一直使用原本的姓氏格罗斯鲍姆。1914年,美国反德情绪升温,身居美国的格罗斯鲍姆家族把姓氏改成了格雷厄姆。

格雷厄姆的童年时代,他父亲的生意颇为成功。他们不仅住着大房子,还雇佣了厨师、贴身女仆和法国管家。在格雷厄姆五六岁时,他们一家搬进了位于第五大道2019号的一栋褐砂石私家宅邸。虽然年幼的格雷厄姆在那里住了没几年,但他对那栋给他留下美好童年记忆的私宅始终印象深刻。

那栋楼的二楼有一扇很厚的玻璃窗,宽大的客厅后面有一间陈列室,用于展示收藏的瓷器。毫无疑问,年幼的三兄弟被父母明令禁止进入陈列室。几十年后,尽管童年早已远去,但是格雷厄姆对童年短暂的富足生活依稀还有一些记忆。他记得家里最大的藏品价值1000美元,虽然已经忘记了它有多大。

童年时期的格雷厄姆,经常沉浸于遐想或者白日梦中,脑袋瓜里充满着在他人看来完全是稀奇古怪的有趣想法。1903年2月,格雷厄姆的父亲因患胰腺癌去世。父亲的去世,让他很快回到了现实,不得不勇敢地直面生活的艰辛。虽然8岁半的格雷厄姆依然有些懵懵懂懂,在母亲的泪水和痛哭声中,他依然意识到以后的生活将会变得大为不同。

父亲去世后,格雷厄姆一家努力挣扎着,尝试维持父亲的生意,以免滑入生活的深渊。但经过几番尝试后,他们还是失败了,父亲创立的各种商业资产被逐步变卖了,包括父亲在世时收藏的三块金表。父亲去世时,母亲曾告诉他们兄弟三人,他们会在13岁受戒时每人得到一块金表,此后他们将开始承担和履行一个成年犹太人的所有责任和权利。遗憾的是,这个诺言最终没能兑现。

他们母子四人像自由落体一样,很快就跌进了前所未有的拮据困境,他们多次搬家,寄人篱下,这种情况持续了多年。在最为困顿的几年里,格雷厄姆一家不但卖掉了父亲留下的遗物,母亲的珠宝也被送去了典当行,但再也没有赎回。幸运的是,在母亲诸多的兄弟姐妹中,有些成了有钱人,将他们从苦难中拖了出来,但耻辱感一直伴随着他们。

格雷厄姆的母亲曾经尝试了各种方式赚取收入,维持一家四口的生活。她还曾经投了一点钱在股市中,但那点小额交易最终是交给了格雷厄姆来打理。因此,有段时间还是小男孩的格雷厄姆会每天打开报纸的金融版面。显然,他在那个年龄对金融一无所知,只知道股价上涨时会很开心,股价下跌时会很难过,最终这个保证金账户在1907年的金融危机中归零了。

童年艰辛的生活给格雷厄姆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他的记忆里,他们一家四口每月只花费75美元,与父亲在世时的富足生活相比,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1906年,格雷厄姆在公立10校毕业时,刚满12岁的他已经知道如何避免让自己陷入经济窘境,知道以各种方式赚点小钱,知道努力专注在他必须做的事情上,最重要的是他明白了凡事只能靠自己。学生时代的格雷厄姆,在多个行业做过12份不同的兼职工作,他做过送奶工、看过煤炉、做过数学家教、给舅舅打印资料等各种兼职以赚取收入。

艰辛的生活经历,让年轻的格雷厄姆在做出重大决定前,总是首先考虑到经济因素。在哥伦比亚大学毕业前后,他放弃了留校当老师的三次机会、放弃了法学院的研究生奖学金,在踏入华尔街初期,他申请了免除兵役,这些决定的前提都是考虑到拮据的家庭环境。

在生活的困顿之中,母亲本来有机会通过改嫁来改善一家人的处境,格雷厄姆兄弟三人也不反对母亲改嫁,但坚强的母亲最终依然决定独自抚养兄弟三人。为一个出生在19世纪80年代的华沙女孩,格雷厄姆的母亲在年轻时接受过不错的教育,她读过诗歌和不错的小说,并且能说好几种语言。格雷厄姆认为,他的母亲有一个很大的优点,就是她的勇气和信念。

早年的优渥生活,让格雷厄姆的母亲成为了一个享乐主义者,她喜欢精致又漂亮的东西,厌恶工作或者废寝忘食的努力。但在格雷厄姆的父亲去世后,她似乎一夜之间就变得坚强、有韧劲儿,以及足智多谋。在格雷厄姆的印象里,母亲从不读书,但她却一直对学习和研究抱有极大的敬意,并对兄弟三人强调要对有价值的知识感兴趣,她的忠告总是激发和激励着兄弟三人最大限度地开发他们的心智潜能。

即便生活陷入困顿,母亲多年来养成的清高和优越感却并未完全消失。格雷厄姆曾经短暂地在街头上卖过日报,母亲很快阻止了他的做法,她说父亲不会喜欢他做这种事。显然,母亲依旧清高地认为兜售日报是有损尊严的生意。格雷厄姆有个朋友是裁缝的儿子,他的母亲知道了此事后皱起眉头,在拮据的生活中依然显示出高高在上的样子。

虽然格雷厄姆母亲的银行账户的资金很少,但她一直坚持用支票支付。有一次格雷厄姆受母亲差遣去银行取一张小额支票,他站在柜台前等待时,听到柜员回过头去用不小的声音问道:多萝西·格罗斯鲍姆可以取5美元的支票吗?尽管答案是可以,但这件事让格雷厄姆产生了抹不掉的羞耻感。

逆境令人痛苦,但摆脱逆境也令人振奋。在前所未有的拮据困境里,母亲给了格雷厄姆三兄弟自由的空间,给了他们鼓励和勇气,让他们应对年轻男孩要面临的各种风险。最终,他们长成了真正的男子汉,为尽早承担起男人的责任做好了准备,这可能是对母亲给予他们良好教育的最大回报。

尽管如此,少年时代令人沮丧的困顿还是给格雷厄姆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他在回忆录中写道,他的内心一直是希望远离物质而追求更智慧的精神层面的生活,但童年的艰辛给他和他的哥哥们都带来了很大影响,他开始对金钱变得更敏感、更崇拜,并理所当然地认为,成功的主要标志就是赚很多钱、花很多钱。当格雷厄姆开始写回忆录时,艰辛的生活早已远去,在经历了几十年的荣辱兴衰之后,他总结了获得物质享乐最简单和最重要的原则: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过上良好的生活。

那段特定时期经受的压力和贫穷扭曲了格雷厄姆的性格,让他封闭了自己,与周围世界之间筑起了太多屏障,因此,他始终无法与他人建立并维系持久的关系和真正亲密的友情或爱情。

在自传中,格雷厄姆把他和马罗尼之间的友情,描述为他人生中最重要、最有收获的一段友情,在几十年的亲密关系中,他和马罗尼从来没有在任何事情上产生过分歧。然而,格雷厄姆依旧诚实而又懊悔地承认,即便是马罗尼,他对马罗尼的喜欢程度也与其他任何人一样,从来没有把马罗尼当成知心朋友或者是密友。把这一事实总结成一句话就是:他们两个从未一起出去玩过。与朋友共同出游是一件多么简单的事情,但格雷厄姆几十年从未这么做过。

同样地,在与合伙人杰里·纽曼几十年的相处过程中,格雷厄姆孤僻的弱点再次体现了出来,导致他与纽曼从未成为知己或密友。尽管他们关系一直很好,但他们几乎不会在工作之余彼此往来。格雷厄姆把这部分地归因于,他们一直住在纽约大都会的不同区域。

参考书目:

《华尔街教父格雷厄姆传》,王培 译,2021年9月第1版

《聪明的投资者》(第4版),王中华,黄一义 译,2016年3月第1版

《证券分析》(第6版),巴曙松,陈剑等 译,2013年4月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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