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大许家印启示录:没有所谓的“大而不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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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28日,全国人民以空前的热情迎接中秋国庆双节假期之际,地产界扔下一枚“重磅炸弹”——许家印摊上事儿了,被带走了。

中国恒大在港交所发布公告称,公司接到有关部门通知,公司执行董事及董事会主席许家印因涉嫌违法犯罪,已被依法采取强制措施。

当日上午9时,“恒大系”港股上市公司中国恒大、恒大汽车恒大物业在港交所暂停交易。最新消息显示,公司已经向联交所申请10月3日上午9时恢复买卖股份。

消息一出,地产界震动,毕竟事关业内知名企业和其掌门人。

风起于青萍之末,预兆在先。

2021年12月3日,因中国恒大在香港联交所发布了无法履行担保责任的公告,广东省人民政府便约谈了中国恒大实控人许家印,并向恒大地产集团有限公司派出工作组,督促推进企业风险处置工作。3天之后,恒大董事会决议设立中国恒大风险化解委员会,许家印任委员会主席。

从如今的结果来看,风险并没有化解,反而更加严重了。

是许家印失职了么?是,也不是。是,在于恒大的风险并没有得到化解,至少表面上没有看到很明显的改变。不是,在于许家印被带走了。通常情况下,相关部门在“抓人”之前一定是做了足够的调查和资料搜集的,否则许家印也不会无缘无故被带走。但这也能从一个侧面说明,许家印没有坐以待毙,而是在努力“化解”风险,只是努力的方向可能错了。

比如,许家印和妻子丁玉梅的技术性离婚。此前恒大累计分红的900多亿中,根据“小红筹”架构在香港上市的协议安排,由许家印、丁玉梅分别100%控制的英属维尔京群岛和开曼群岛的离岸公司,通过中国恒大拿到了其中的大部分分红,并在出险前后转移到境外,通过技术性离婚最终落至“境外前妻”丁玉梅的口袋。这一招不可谓不高明。

实际上,去年许家印被曝和妻子离婚的时候,外界就将其解读为分割财产。今年8月,中国恒大在发布公告中已经将丁玉梅称为“独立于本公司及其关联人士的第三方”,而不是许家印的配偶,其内涵不言自明。

再比如,许家印申请在美国破产保护,也是想把中国恒大在国内的债务问题放置在海外处置,从而避开国内的独立处置。

再看困境中的恒大汽车,许家印找来了号称是中东富豪的迪拜纽顿集团,后者欲以5亿美元收购恒大汽车,结果这个富豪公司却被认定是披着马甲的中国公司。当然,恒大汽车被完全剥离,这或许正是许家印想要的结果。

到今年7月中国恒大发布的业绩报告里,因为“会计处理变更”,之前年度的收入竟然被调减了6600多亿元。这个窟窿太大了,这么多钱,岂是一句话就“变更”得了的,钱呢?这背后到底是简单的财务问题,还是有违法违规操作?

许家印今天的结局,或许已经说明了一切。许家印想用自己的方式为恒大化解风险,结果很可能得不偿失。

在《2023胡润全球富豪榜》中,许家印身家200亿元,全球排第1100名,比巅峰时缩水超过九成。曾经风光无两的日子里,许家印频繁出现在各种富豪榜和财富榜的榜单中,与如今“涉嫌违法犯罪”的境地云泥之别。

从高空坠跌,从奢华人生到被执行人以及有可能面临的牢狱之灾,许家印做好准备了么?

无论是否做好转准备,他都必须接受,一切都是自身选择的结果。换言之,对任何人而言,选择的那一刻就意味着承担后果。

有时候一个人的命运,和其自身的性格息息相关。在许家印身上,一直有着“敢闯”和“高调”的印记,他的事业也深受这两个词的影响。

1996年,许家印创建了恒大,这背后很重要的原因是,他与老东家中达集团老板商量涨薪,却遭到拒绝。于是,他决定自己干。上世纪九十年代,能有胆量“炒”老板的人,并不多见。

彼时,许家印在中达集团的工资是月薪2000元,而公开资料显示,当年我国城镇居民人均年收入为4838.90元。也就是说,许家印两个多月的工资就等同于普通城镇居民一年的收入,这也给了他自主创业的底气和资本。

恒大创立伊始,许家印就在广州打造了金碧花园楼盘,该盘也成为“中国著名城镇化社区50佳名盘”。同时,恒大还创下过13个楼盘同期开发的纪录。这些丰功伟绩都曾在业内被传为佳话。

一路向前,凭借着那股子闯劲儿,2009年11月,许家印带领恒大在香港联交所上市。之后,随着我国房地产市场的高歌猛进,包括恒大在内的诸多地产企业赚得盆满钵满。再然后,就是地产大佬们开始在财富榜有自己的位置,普通百姓也能把知名地产公司和其掌门人对上号了。

许家印让普通人记住的方式更接地气。遥想当年参加两会时,那个风风火火的男人,身穿白色衬衣,深色西裤,腰间系着一条有显著“H”标识的皮带。那张照片之后,不认识许家印的人认识了,不知道爱马仕的人知道了。

鼎盛时期,恒大开始染指其他领域,恒大健康、恒大足球俱乐部、恒大冰泉恒大汽车……一如既往地敢闯敢干,但,不是每次运气都那么好。

盲目追求规模的扩大,忽略发展的质量和可持续性,这或许是恒大要正视的问题。整个行业繁荣时期,有些行为的弊端是不容易被看见的,但不代表问题不存在。贪大求全导致恒大负债率不断攀升,不仅给企业自身带去风险,作为上市公司,对投资者又该如何交代?更重要的是,像恒大这样的业内知名企业,其出现问题会连带整个行业体系都不稳定。

恒大陷入危机,危机却不仅仅属于恒大和许家印。“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是这场危机最真实的写照。

恒大上万亿元的债务如何处理,背后的银行、信托机构、海外融资机构,再到供应商,无一不成为恒大的“陪葬”。

更严重的是那些深受恒大烂尾楼影响的业主们。小沈阳说,这辈子最痛苦的事是,人活着,钱没了。对烂尾楼业主而言,最痛苦的事或许是,人活着,钱交了,房却无影踪,这种不确定性带来的惴惴不安和焦躁甚至更胜于笃定地知道“钱没了”。

恒大方面曾经公开表示,对于没有交楼的业主可以延缓还贷,延迟至2024年年底。距离2024年还有不到100天时间,这个节骨眼上,许家印被带走了,恒大那些烂尾楼的未来,更加模糊。

回看许家印被带走,虽然现在还没有实质证据证明恒大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但是债务风险失控一定是逃不掉的,而债务风险的失控又和管理者野心的失控脱不了干系。

当一切都已经失控无法挽救的时候,许家印的技术性离婚也好、哄骗式剥离恒大汽车也罢,虽然不高明甚至违规,但却很符合人性。关键时刻,自保是人类最本能的反应,无可厚非。当然,选择用不合适的手段自保,终究要付出代价。

这里有必要对相关政策进行探究。从香港引进房贷制度能够让地产企业从银行拿到贷款,这原本是个有益的行为,但是,一定一定一定要注意企业本身的负债率。当部分房企的债务占比超过一半甚至超过100%的时候,再有益的行为也会变成投机。对于地产企业的负债情况,相关部门应当有相应的警示机制。

说回恒大和许家印,多年前,房地产还处于“躺赚”时期,有业内人士对笔者说过,恒大这么大的企业,就是不停盖房、融资、卖房……越滚越大,“它不能倒,倒了银行怎么办,业主怎么办,会拖累多少企业和人?”

话虽没错,但是现实是,没有所谓的大而不能倒。当年美国的次贷危机中,房地美房利美一样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倒下了,如今的恒大或许将步其后尘。

如果能以恒大这棵大树的倒下来换取整个行业的警醒,或许也是值得的。至于许家印,以他的个性,或许多年后还能在江湖上闯荡一番吧,谁又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