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汽车销量看经济的空间约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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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的乘用车销量出现两位数的下降,而且这种下降趋势已经持续了一年,各地也纷纷出台各种刺激政策,但实质性的销量好转仍看不到。要想让形势出现根本性扭转,就必须找到真正的原因。

深究起来,汽车使用环节的空间约束,可能真正开始成为了汽车购置的实质性障碍,简单来说就是停车难的问题。

停车用地的需求与供给矛盾日益突出

先来看一组数据,2018年的乘用车销量是2367万辆,十年前的2008年乘用车销量是674万辆,按照十年淘汰周期来简单匡算,2018年的乘用车保有量增加了1692万辆。简单按照每辆车需要33.3平方米的停车面积来算,每亩地可以停20辆车。这1692万辆新增的乘用车,粗算结果是需要85万亩土地来停车。

而根据自然资源部的《2016年国土资源公报》显示,国有建设用地的供应包括四大类,分别是工矿仓储用地、商服用地、住宅用地和基础设施用地。其中当年全国住宅用地供应面积是7.29万公顷,即109万亩。而乘用车基本上可以默认是必须停在住宅用地的。尴尬的问题是,这109万亩是用来盖房子的,用来住人的,不是用来停车的。从土地供应的角度,国家根本没考虑专门的家庭用车的停车问题,基本上是默认靠地下停车位、小区地面停车位、路边停车位来解决。可汽车工业发展到现在2400万的体量,对停车用地的需求,已经大到需要国土资源层面来考虑扩大供给的阶段了。

前面讲的是宏观总量上停车用地的供需矛盾,接下来再看看微观的停车体验。以北京三环内的东西城区为例,按照现在北京每年10万个车牌的发放量水平,东西城常驻人口220万,占北京常驻人口1/10的比例来推算,东西城区居民每年能摇中1万张车牌,意味着东西城区每年的停车需求增加1万辆车的对应面积。

供给方面,按照两区政府2017公布的数据,东西城的备案车位数是22.2万个。考虑到东西城区已有的乘用车保有量应该在50万辆左右,早已将这22.2万个备案车位占满了。同时东西城区2018年由于新建住宅而新增的车位数,可以根据2018年两区的新建住宅成交266套来推算,新增小区车位266个。

现实情况就是,大家都把停到了小区外的道路车位上,甚至连道路车位都开始不够了。那么,再来看看道路车位的供需情况。每年新增的1万辆新车,假设只能停在道路两侧车位上,需要多少道路呢?因为有的道路两侧不能停车,有的只能停一侧,有的可以停两侧,现在按照1.5侧来计算,1公里长的道路,相当于1500米长的单侧停车位,大概可以停200辆车,1万辆车大概可以停满50公里的道路。而东西城区的道路总量,2018年的最新数据是合计732公里,其中当年新增13公里道路,全部来自东城区,而西城区2018年道路新增里程为0。

每年新增50公里的道路车位需求,道路车位每年的新增供给几乎为0,那么,存量的730公里道路的拥挤程度就会持续上升,从而带来的停车痛苦指数,则是指数级上升。

一般说起开车的痛苦,大家首先想到的是堵车,其次才是停车,其实这两种痛苦体验是有明显区别的。堵车的痛苦,是所有车主共同承担的,比如东西城在50万辆车的基础上,每年增加1万辆,增幅是2%,对应的平均车速应该是下降2%,到单位的时间增加2%。也就是堵车的痛苦指数上升速度与汽车保有量增幅相当,都是2%。

而停车的痛苦,则不是所有车主共同承担,而是由迟到的边际车主承担的。比如单位停车位只有50个,而开车上班的员工有60位,对于前面早到的50位车主来说,停车时间是0,而晚到的那10位车主,有可能需要花上10分钟在附近路上找停车位。这时,假设新增了6辆汽车,从60增加到66辆,而车位数仍旧是50个,看起来保有量增加了10%,但对于迟到的那16位车主来说,找车位的时间就不是从10分钟增加到11分钟了,很可能增加到20分钟。之后可能再增加6辆汽车,找车位时间就会迅速上升到30分钟,甚至更久。

这就是痛苦指数是由总量承担还是边际承担的区别,体现在购车意愿上,由于停车难的痛苦指数呈指数级上升,对应的购车意愿,则很可能会出现指数级的下降。

前面的微观分析,用的东西城的数据,是一个被政策限制了购车需求的模型。假设没有限牌,按照东西城的人口数量,即使是按照全国的人均购车水平,东西城一年也会至少新增4万辆汽车,对应的道路车位需求则是每年200公里,而现实的道路总里程才730公里,不到四年的消耗量。按照这个算法,可以推算一下,郑州二七区、武汉东湖区、长沙岳麓区等不限牌的城区,新增汽车对车位的需求与车位供给之间的矛盾,远比北京的东西城更为严峻。

经济发展的物理空间约束值得重视

通过对汽车销量背后的停车痛苦指数分析,引出了一个更为隐蔽的宏观约束力量,即经济发展的物理空间约束,应该得到重视了。

按照GDP的核算标准,应该是由消费者购买的最终商品和服务才能计入,从这个角度,可以将GDP分为三类:易耗品、耐用品、服务。其中易耗品的硬约束是人口总量,比如啤酒、纯净水、袜子的消耗量,受人口总量的约束比较明显,所以这些产业的市场总量见顶就比较早。耐用品的硬约束除了人口总量,同时也会受到物理空间的约束,典型的就是汽车,以及钢琴、按摩椅、玩具、跑步机等占据物理空间较多的商品。服务业的硬约束,除了人口总量,同时会收到时间的约束,比如电影、游戏、旅游、餐饮、培训等,都是对居民时间的消耗,市场规模的天花板尤其需要考虑这个维度,抖音的火爆抢占了朋友圈的时间,这就是典型的时间硬约束下的市场迁移。

2018年全国GDP超90万亿,主体是由易耗品、耐用品、服务业三类构成,易耗品受人口直接约束,可能是三类中占比最小,且增长空间最为有限。易耗品与耐用品可统称工业,与服务业相对应,服务业里无论是生产型服务业还是生活型服务业,其实都脱胎于工业,其价值总量是以工业价值总量为基础的。

以理发为例,这是典型的生活型服务业,三十年前的国内的理发价格大概是2元左右,而现在差不多要20元,这个价格的上升,其实隐含的是工业部门创造财富的效率提升幅度。由于工业部门的效率提升,其员工收入自然上升,购买力增加,同时,工业产品的供给层出不穷,比如ipod、iphone、ipad不断推陈出新,在工人购买力的支持下,供给与需求完美匹配,经济总量节节高。这个时候,理发师如果依旧是2元的价格,那他就一直买不起ipod、iphone、ipad,所以,理发价格就必须涨价,通过服务价格的调节来实现财富的转移,达到与工人同样的消费水平。如果这时,工业部门的效率不再上升,服务价格也就失去了上涨的基础。这是从纵向时间维度解释了服务业价格的变化,如果从横向维度来看,假设非洲某地的理发价格仍然是2元人民币,中国是20元,而美国很可能是200元。为什么会存在这种差别?最大的原因,还是由各自理发师服务的工人们创造财富的效率高低决定的。在非洲穷国,工人收入不高,很难说理发价格可以涨到20甚至200人民币,以便自己过上远比当地人好得多得生活。

以上分析,只是想论证清楚,服务业的经济总量,是锚定工业体系的,如果工业经济总量停滞不前,服务业不会单兵突进的。而工业体系的经济总量,在易耗品与耐用品之间,更为倚赖耐用品的经济总量,如果现在汽车这样的主力耐用品开始面临物理空间的约束,则很可能会出现越来越多的类似产业。比如钢琴很可能也正在面临类似的困境,这几年房价翻番,年轻人置业的房子面积越来越小,而购买钢琴的多数也是这批初为父母的年轻人,他们在购置钢琴时,物理空间的约束越来越成为需要考虑的问题。

而类似的耐用品其实可以列出很长的一串名单,这对于经济的研究预测或经济的政策制定,可能都需要将物理空间变量考虑进去。

回到前文提到的东西城例子,比如220万东西城居民每年购置1000亿元的耐用品,随着日积月累的存放,城区物理空间存放了2万亿的耐用品,假设这时开始遇到物理空间的约束,那么,后面东西城居民的耐用品购置就会快速下降,这与乘用车模型是类似的。

虽然北京每年仍会建设若干新住宅,但生产法口径的GDP,不能全部由同一批年轻人来买走,这与支出法、收入法的GDP是对应不上的。体现在微观上,就是已经出现一些收入较高居民的收入,受限于物理空间的约束,无法通过购置耐用品来拉动需求,也受限于时间的约束,无法通过增加服务消费来拉动需求,结果就是其收入不得不储蓄起来,进入了虚拟的金融市场。

从物理空间的约束来看,未来的经济总量,将有赖于住宅用地供给的大幅增加,政策决策者应该将这个问题的重要性提到与放开二胎同样的程度。至少汽车产业已经真实触碰到了物理空间的约束,亟待解除,有幸看到政府最近出台的老旧小区改造中,特别提到要增加停车位,也许能对停车问题及汽车销量低迷有所缓解。

全部讨论

2019-09-25 21:12

您说的是原因,但核心应该经济下行消费能力和消费信心受到影响了,大城市受到限制是一个逐渐过程,但是车辆下行是突然大幅下滑,而且停车容易的四五线城市下降更大,停车难得一线城市需求很旺盛,放开限购马上销量起来了

2019-09-25 21:49

恕我直言我觉得这个维度的分析可能还是无法解释目前的现象,论据和观点的关联度其实不强。

日本从冲绳都北海道我都自驾过,札幌和那霸两座边缘地区的中心城市的停车并不便宜,也不算方便,东京更不用说了,极其昂贵。和不方便,相比之下我在上海新天地附近还能找到6,7元人民币一小时的停车场,中环内小区停车费的业主月费150人民币,哪怕新的十万人民币单价的楼盘的车位月租金也就1000租金。

当然上海确实停车不容易,特别是内环内的小区,但是横向比较停车的难度也不比札幌和那霸这两座偏远城市难,价格也比这两座城市便宜,和东京和纽约市(特别是曼哈顿)比起来更是极其便宜方便了。

上海周边我去阳澄湖,巴城这些地方停车都是不要钱的,去绍兴,扬州停车方便也很便宜。

而现在中国的汽车保有量远远不如日本,所以这个因为停车难所以卖车难的逻辑我认为是不确切的。

我的看法其实就是经济周期和汽车需求周期的一个阶段性调整。

2019-09-25 20:30

物理空间限制也会影响生育意愿!中国真的不缺地,应该大量增加住宅用地。

2019-09-25 18:59

我觉得,任何商品,不好卖是因为贵,好卖反之。用车环境约束不大,经济物理空间我觉得宏观上很有道理。至少我年收算可以每年消费汽车了,但是我现在再不想买新车了,因为不存款投资的话,我怕五年后我根本换不起房子,房地产投资或者消费才是制约汽车等开支的根本原因。可以问问现在30-50岁的人,谁除了房子还打算买其他东西,没有了,当然年入千万除外。指望开放供地想都别想,大家只会想着开放供地抄底房子。出来房地产,神州已经没有可惦记的消费了。

2019-09-25 23:15

服务业的经济总量取决于工业经济总量?欧美发达国家服务业占比70%以上怎么说?我感觉有越来越多的服务业自成一体,跟制造业不沾边的,比如高科技服务业,Fb、Google、医药公司、游戏公司等这种会依赖制造业的经济总量吗?

随着AI智能机器人的发展,制造业会越来越自动化,最终状态就是工业制造完全自动化,工厂就像森林里的植物一样会自己发芽、开花、结果,人类不需要全程参与产品制造过程,只需要研发和维护这套自动化制造体系,并且根据需要在全自动运行的电商物流配送平台下单付款即可。我称之为“工业的农业化”,参考:
AI将使制造业“农业化”
网页链接

另外,非洲理发2元一次,中国20元一次,欧美发达国家200一次,主要是因为理发师、清洁工与该社会其他员工共享同一个劳动力市场,水涨船高了。

参考:富国清洁工怎么这么有钱?
网页链接

一家跨国巨头的员工兼职或辞职创业,在相关领域开花结果,所能创造出来的经济繁荣是不可思议的。硅谷不就是这么来的嘛,还有施乐公司、IBM带动了一大堆超级企业的崛起,把整个产业蛋糕做大了,当地人也跟着受益了,就连当地做清洁工、扫马路的人,尽管他们的劳动生产率并不比缅甸清洁工高多少,但他们的工资水平受益于整个劳动力市场薪资水平的水涨船高……

一个国家或地区的收入水平,可以说,就是靠这些成功企业所提供的高薪工作机会带动起来的。而高薪水最终又是由企业的盈利能力决定的,一个国家的竞争力,最终取决于该国成功企业的数量和盈利能力。

一个地区的产业升级、人均收入的提升得有一个高薪水的源头,非洲穷国家也是相互服务来服务去,但他们都是低水平的服务。高薪水的源头,来自规模效应、技术创新、品牌品质等与全球市场相结合创造出来的高利润……

/服务业的经济总量,是锚定工业体系的,如果工业经济总量停滞不前,服务业不会单兵突进的。

2019-09-25 20:10

从原始的支持数据就是错误的。车辆上牌数据1到8月份基本是微降的。这个趋势看下去2019年汽车上牌数据必定是正增长的。所以即使2019年这么差。2016年透支的汽车消费需求也已经被消化完了。2019年零售上牌是低个位数正增长。2020年大概率是5%以上单位正增长。汽车进入家庭的趋势是不可逆转的。

2019-09-25 18:57

看起来很有道理,但真正约束想买车的冲动却还是钱不够。

2019-09-25 22:12

研发变形金刚, 在小区路边站成一排,狗都不敢乱叫。

2019-09-25 19:49

房贷问题

2019-09-25 19:47

好文章